“爸爸,爸爸——”许然和武艺带着满身疲惫和旅程的灰尘,直奔icu病房。
隔着被单,父亲的骨骼、转折、凹陷清晰可见,好像只是被单下罩着的一具素描骨骼人形。露出被单的部分,也不过是头颅骨外包了一层暗灰色毫无生气的皮肤,没有一点皮下脂肪,几乎看不到什么肌肉。眼皮松弛地覆盖着,因为缺少了肌肉组织的支撑,眼球也早已没有往日的饱满,只是不甘寂寞地呆在眼窝里,眼角似乎有微微的湿意。一根浅棕色的鼻饲管非常碍眼地贴在密布皱纹的嘴角,那满是裂纹、惨淡发白的嘴唇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嗯......嗯......”不清的微弱声音......
“爸爸,爸爸,女儿来看你了!爸爸,爸爸——”看到如此,许然伏在床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武艺无助地抱着许然,轻松安慰:“别哭了,别哭了,父亲见你这样,他会更难受的。”
许然这才强忍眼泪,慢慢抬起头,伸出手,满是怜爱地抚摸着父亲不能再瘦多脸颊——
因为自己长得像父亲,许然一直以拥有父亲一般阳光帅气的脸庞引以为傲。可如今,过去的明眸皓齿、意气风发全然都被病魔赶走,只剩这风中残荷般的躯壳,好生萧瑟凋零,甚至脚步、话语都禁不住,好像轻轻一动,便会惊走了最后那口气,唯有床头两边呼吸器和心电监护仪上始终发着规则声音,也提醒许然,父亲还在。
父亲依然安静地躺着,紧闭的双眼似乎动了几动,始终没有睁开。
许然心疼地抚摸着父亲枯瘦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雨点,哗哗哗哗洗了自己满脸......
猛地,父亲的眼角用力挤在一起,眼睛突然睁开了,那浑浊灰暗的眼里竟然闪过一丝光,许然激动地喊着:“爸爸,爸爸——”
可是很快,那光就不见了,父亲睁开的眼睛也无力合上了,仿佛被灰掩埋的火堆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心电监护仪也嘟嘟叫起来,本来还上下变化的波形很快就拉成了一条直线。一旁的武艺赶紧叫来医生护士。
尽管医生知道结果,还是人道主义地忙着心脏按压、注射强心剂、吸氧,一番紧张抢救,可惜仍无回春之力......
尽管隔着病房门,尽管医生背对着许然,可许然能感觉到,医生后背冷冷透出的虚弱和无力,随着医生按压的手慢慢停下,许然的心也一下子沉到了冰窖,冷咧咧地疼,仿佛要把身体揉碎、搅烂,便化作虚无抽离而出......
母亲早已哭昏在旁,七岁的儿子看大人没有主心骨也是惊慌失措,还算强作镇静的武艺,也是脸灰白一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