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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叶飞
我叫叶飞,一名侠盗,游历人间,知晓天下奇物。当然,包括林家堡的镇魂剑。
说起镇魂剑,得从二十年前李剑仙灭了林家堡说起。起初这把剑并非叫镇魂剑,它原本是李剑仙的朝渊剑,因其为武林除害,又镇住林家堡的鬼魂,这把剑便改了名,叫镇魂。
三天前的一个夜晚,我像往常一样在醉雅轩听曲、饮酒、赏花。这醉雅轩不仅曲好、酒好,花亦好。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这香味由酒与花融合,别处没有,唯独醉雅轩。顺着香味前进,瞧见各种各样的花:有牡丹、秋兰、桃花等等,让人应接不暇。顺着往里走,听到曲子响起。平日里,弹曲的都是遮面的美人,极少有哪位公子哥来此处弹曲,但偏偏让我认识一个既能弹曲又能吹箫的陆云萧。他除了弹曲吹箫,还生了英俊的面孔,让来醉雅轩的客人多了不少小姐,至于是谁府上的,我道不出来。只可恨,我不能集才艺和外貌于一身,但所幸他不常来,不然扫了我的兴,我又说不得,憋在心里,尽难受。
那夜,我又因陆云萧出现在醉雅轩,心里生了妒忌,想拾起杯子朝他砸去,又恐失了“侠盗”这一称号。
我当侠盗有些时日,往日里爱劫富济贫,每干一桩大事,便留下一张纸条——“叶飞到此一游”。那些富人闻到我名,便吓得将府里的金银财宝锁在箱子里抱着睡觉。可我盗他们的东西,有时是一时兴起,有时是为了帮助一些饿得即将死去的贫苦百姓。久而久之,我的名声传遍江湖。然而,我喜欢夜间行动,极少有人知道我就是侠盗叶飞。
待陆云萧走后,我独自在房中喝酒,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往我这边逼近。来人戴着斗笠,手里持着一把剑,推开我的房门,将剑放在我桌上,朝我说道:“是侠盗叶飞吧。”起初我不知来人是李剑仙,朝他砸向酒盅,“你是何人,怎识得我?”
他接过酒盅,脱下斗笠。我瞧见他白发苍苍,眼睛呆滞,左脸有两处刀疤,我认出来人正是李剑仙。
我拱手道歉,“不知是李剑仙,多有得罪。”
“帮我取回一物,报酬随你提。”
“能帮李剑仙的忙,我自然不要报酬。”
“我要取的是镇魂剑。”
“林家堡的镇魂剑,那不是你曾经的佩剑?”
他紧皱眉头,叹道:“我有苦衷,不能亲自去取那把剑,只好来求你,其中缘由,待取剑之后我便与你细说。”
我想,有了李剑仙同意,取这把剑并不难,这些年来,想取镇魂剑又不畏林家堡鬼魂的侠客都在忌惮李剑仙给这把剑下的血咒。如今有李剑仙同意,我又不畏鬼魂,取回这把剑,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他瞧我若有所思,起身朝我鞠躬,“拜托了,此事交于你,我才放心。”
“何时要?”我连忙上前扶起他。
“今夜。”他咳了一声,戴上斗笠。
“取到在何处交于你?”
“就在此处等我便好,我自然来寻你。切记,此事不能告知他人。”
我点了点头。
他将破除血咒的符咒交到我手里,“拜托你了。”
我接过符咒,他便持起剑,走了出去。
我将符咒藏于兜里,去结账时,店小二却说方才戴斗笠的客人结过了。
我扬袖而去,想起林家堡,心里不知为何生了恐惧。
林家堡世代为暗器世家,因暗器在武林中站稳了脚,而同时也让江湖中人记恨。无人不说林家堡采用下三滥的招式杀害武林侠士,因此武林中的侠义之士便打算灭了林家堡,可前往林家堡的人非死即伤,其中李剑仙的几名弟子死于林堡主的暗器下。李剑仙听闻此事,便带着满门弟子前往林家堡。那场生死拼杀进行了三天三夜,无人从中出来,除了李剑仙,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道详情。事后,常有人听闻林家堡闹鬼,而李剑仙留在林家堡的那把剑,江湖中人便传其能镇住林家堡死去的鬼魂。这其中是真是假,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想,不管有没有鬼魂,既然应下此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孤身前往林家堡,穿过小巷,狗吠声传了过来,快到林家堡时,有一座竹林,月光洒在竹林中,竹影埋在地上,一阵风徐来,落在地上的竹叶卷起来,后颈微凉,已入秋的深夜,风比以往大了些。越往前走风越大,沙尘扬起,我裹紧黑色披风,绕过竹林,一座府邸在黑暗中冒出来,老旧的木门发出响声,走近一看,才发现门上都是血迹,一股难闻的味扑鼻而来,胃里有几分作呕。我惦起脚走到门旁,脚底下似乎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才瞧出是一堆白骨。我屏住呼吸,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云遮住月光,一片漆黑。我跃到屋檐上,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周围漆黑一团,往里张望,才隐隐约约瞧见一道光,顺着光的方向走去,有一口古井。我跃到古井旁,在其后面发现了一把剑,心想,定是镇魂剑。我欣喜若狂,掏出李剑仙给的符咒,将符咒贴在剑上。剑光比方才亮了一些。我准备将剑拔起,谁知古井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我瞧着有些眼熟,借着剑光,才认出那人是陆云萧。
没等我反应过来,陆云萧便踹了我一脚,夺走我眼前的镇魂剑。
2.陆云萧
我原本不叫陆云萧,只是在枯井中侥幸活下的一名婴儿。我的娘亲,拼了命地护住我,她啃着井底的野草填饱自己的肚子,再给我喂奶,没有奶水时,她就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将血滴在我的嘴唇,再嚼一些野草往我嘴里塞。
在我十岁那年,我拉着娘亲的手,发现她手似干枯的树枝。在我的印象里,娘亲不会走路,她总是在井底爬来爬去,爬着挖野菜,爬着寻找水源,爬着给我喂食。我若不听话,在井底下乱跑,她会将磨得锋利的钗子指向她喉咙,逼着让我回来。我虽年幼无知,但也怕她会离我而去。我靠在她怀里,“娘亲,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她摇头,将我紧紧抱住,“毅儿,我们被困于此,都怪李南天,你要记住他手里有我们林家堡十余条性命。”
娘亲一次又一次提醒我,让我牢记我的名字,我的仇人。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林家堡唯一的后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为林家堡报仇雪恨的人。娘亲生怕我饿着,用钗子挖下自己大腿的肉,我不吃,她便强行喂于我。她每挖一块肉,我心里就疼一寸,虽每次挖完都用井底的草药止住血,可挖多了,娘亲的腿只剩下骨头。娘亲一遍遍提醒我,这一切都是李南天害的。我的恨意越烧越旺,发誓此生必要李南天血债血偿。
我爹、阿姐、叔叔、堂哥堂姐等等数十人都死于李南天的手里。世人都恨我们林家堡,但我们从不杀过好人,只因暗器伤人和下毒手段高明,便被这偌大的江湖不齿。可江湖虽大,却没有我和娘亲的容身之处。娘亲瞧见阿爹死于李南天手中,伤心欲绝便跳下枯井。所幸被井旁的藤蔓拖住身子,没有坠到井底。当时,她已怀有八个月的我。她拼死护着我,护着唯一一把报仇雪恨的利刃。
娘亲因常年挖肉喂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我十岁那年,她便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想带她一同出去,她咬紧牙瞪着我,“大仇未报,我死不瞑目,就让我在这枯井里等你报仇,再将我的尸身与外面惨死的林家人一同葬了吧。”我哭得死去活来,只瞧见娘亲指着藤蔓,“给我爬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给我活着,为我们林家堡报仇。”
我从古井爬出之后,闻到一股作呕的尸臭味,绕着古井走,发现一把血迹斑斑的剑插在地上。我想将剑拔出来,却发现地上亮起一道光,剑变得愈发的重,重到我使劲全力也不能将他拔动。无奈之下,我捂住嘴鼻继续走,瞧见一堆白骨,跪了下来,可我分不清他们是谁,也不知道我爹是否也在其中。我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紧握拳头发誓,定手刃李南天。
我将院子里属于林家堡的暗器全部藏于一个沾着血迹的木匣中,每日都爬到井底练习暗器或提炼毒药。我一见到娘亲的尸身,恨便往心里撞。偶尔不在井底时,我便跑去少林寺偷学。一名大师见我年幼,没有责怪,而是给我递来一个馒头。我想跟着他习武,他问我是否愿意放弃红尘往事,出家当他的弟子?我摇头,接过馒头啃了下去。
后来,我来得勤,他心里过意不去,便教我轻功,还愿我有自保之力。
自那以后,我对暗器、毒药、轻功勤加练习,练了十余年,想必有能力复仇,便去寻李南天。我得知李南天成了人们口中的李剑仙,心里十分愤怒,便打算暗杀他。
半载前,我查到李南天府中,可门口守卫森严,我担心被人瞧见我的真面目,便蒙着面闯进李南天房中。我一瞧见他,便以几把涂着剧毒的匕首朝他袭来。他挥剑挡下,还打了我一掌。我受了伤,摇摇晃晃闯进另一间房间。我听见脚步声,立刻躲在门后。一名女子推门而进,我强忍住呼吸,不敢冒出声,偷瞄那名女子:她长发垂肩,手持着剑,眼神犀利,瞧了四周一眼,又从兜里取出手帕,拔出剑,坐在凳子上,侧身朝向我的方向,开始擦拭着剑。我额头冒汗,呼吸越来越沉重。待她擦完剑将手帕放在桌上时,我瞧见手帕上绣着一个名字——“李晓凤”。
3.李晓凤
我认识陆云萧已有半载,互相认识久了,我们便互生情愫。在与他遇见的那一天,说来也奇怪,他拎着一个包袱,坐在我房内的凳子上。我问他:“你是何人?”他双眼炯炯有神,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觉他冒犯了我,连忙用被子捂住身上的薄衫。
“陆云萧。”
我拿起床头的披风披在身上,手持剑架在他脖子上,“为何闯入我房内?”
“我来寻李剑仙。”他语气很轻,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缓缓站起来。
我瞧见他眉毛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连忙问道:“寻我爹有何事?”
“李剑仙是你爹?”
“不错。”
他嘴角上扬,“我仰慕李剑仙许久,不知可有机会见到他。”
“放肆,你闯入我闺中,还想见我爹,莫不是你编的理由,还是你想得寸进尺?”
“姑娘,你误会了,我当真仰慕你爹。”
“出去。”我把剑指向他,“再不出去,休怪我刀剑无眼。”
他摊了摊手,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话:“十里外有座桃林,若姑娘不嫌弃,我当亲自为姑娘酿酒,给姑娘赔个不是。”
“谁要你的酒。”我不屑地转身。
他眼角有颗泪痣点缀,回眸时一笑,朝我挥手,“有缘再见。”
不知为何,自他离开后,我总是想到一座桃林,还有他回眸一笑的画面。想着想着,在与他相遇后的第五日,我便提着剑前往桃林。
接近桃林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几片桃花随风飘来,落在我衣裳上。我顺着香味靠近,见到一座小亭,他正坐在亭中桌子旁的石凳上,手持一壶酒,往桌上的两个酒盅倒酒。我心生好奇,怎么他一个人喝酒有两个酒盅,便朝他走近。许是我的脚步声大了些,他看向我指着身旁的石凳说:“姑娘,我敬你一杯,就当是赔罪。”
“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不知。”他放下酒壶,“我一直在等,也许缘分到了,你自然会来。”
“你一直在等?”我脸颊有些炽热,看向他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不错,一直在等,在等一个缘分。”
我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举起剑放在桌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闻了闻酒,这味道莫不是我最爱的青梅酒?我神情诧异,举起剑指向他,“你怎知我最爱青梅酒?”
“姑娘也喜欢青梅酒?”
他脸上写满疑惑,不像假装。我放下剑,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罢了,我们互不相欠。”
“姑娘若是喜欢青梅酒,日后我为你酿。”
不知为何,他这句话往我心里钻,让我觉得他比我见过的人都温柔。我拽着剑,连忙转身,脸滚热得似火灼一般,莫不是他酿的青梅酒太烈,仔细一想应该不是。
“姑娘,日后有空,可否让我拜访一下令尊?”
莫不是他只想见我爹?我朝他挥了挥手,“我爹已在府中闭关,日后有缘再见。”
“我在此处等你,你有空时也可来此处饮酒。”
他酿的青梅酒味道香醇,定花了不少心思,不知是他有意而为或是刚好与我喜好一致。我边走边思索这个问题,连几片桃花落在我眼前,也丝毫不知。
之后,我时常来桃林品酒,偶尔他也会差人送来几壶,日子长了,我便与他无话不说。
那日七夕,约莫是三月前,我像以往一样来桃林寻他饮酒赏桃花,见到他采下几支桃花,还将花瓣倒进一个盆中。我心生好奇,问他:“这是?”
“把手伸出来。”
他将花瓣搅拌成的水倒进一个瓶子里,我闻到一股香味,想一探究竟。他却牢牢地拽着我的手,用一个小树枝伸进瓶中,再掏出来,我瞧见一种似红色的黏土缠在树枝上。
他嘴角上扬,将这类似于红土的东西抹在我指甲上。
“你瞧,可好看?”他边说边抹着。
这红土不厚,暖乎乎地贴在我的指甲上。我没有抗拒,由他为我抹红了一片片指甲,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纤纤玉手,加上我调制的蔻丹……”
我连忙缩回手,“我不曾涂过这些,你不必如此。”
“今日是七夕,我想调制出来送于你。”
我转过身,“为何送我?”
他不说话,我也听不到我心里想要的答案。只瞧见他举起一壶酒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我连忙拽着酒壶,往酒盅里倒酒,有几片桃花洒在酒盅旁。
他静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来,我给你满上。”我倒满他眼前的酒盅,推到他眼前。
“晓凤,我们相识多久了?”
“已有两个月。”
“可惜你爹还在闭关。”
“最近几年,他噩梦缠身,也不知是何缘故。”
“我想见他。”
“只是因为仰慕?”
“这次不同,我想为你去见他一次。”
我松下酒壶,脸愈发滚烫,转过身,看向林中桃花,似乎一朵比一朵红。
他知我羞涩,在我耳边说道:“我心里有你,不知……”
“有。”我说完便跑进林中,踩着满地的花瓣,笑着朝他招手。
自那以后,他对我愈发的好。而我也与他一样,盼着阿爹出关。
前几日,阿爹出关了,可他比以往都瘦,他闭关已有半载多,而我与云萧,也足足等了他半载多。他一出来神情恍惚,嘴里只念着“镇魂剑”,便匆匆出门。我把此事告知云萧,他似乎有些不悦,不再为我酿青梅酒,也不再与我说话,只望向远方,“晓凤,我也许会离开几日。”
“去哪里?”
“去祭拜我娘亲。”
“要不我与你一同前去。”
“不用,待我回来,我定当面向你爹求娶你。”
我听了,笑着朝他挥身,便一直待在府中等待阿爹。
阿爹自小便疼我,娘亲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他不再续弦,一人将我拉扯大,还悉心教我剑法。可我每次问起武林中人为何称他为“剑仙”时,他却神情严肃,边叹气边说道:“我不配当剑仙。”我听到追问他,他却说:“我德不配位,伤害无辜。”他说完这句话,手抖得厉害,走在院子里被封住的井旁,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不知他为何要封那口井,每当我问起,他都脸色苍白,不断地摇头,甚至呵斥我。我知道不该问,日后便不再问。
后来,我长大成人,便学会有些问题不该问的便不问。而这几日他从外面回来,我也不多问他。只是他回来之后,好像心事重重,以至于我跟他说起云萧的事情,他都没有放在心里。我与他说了几日,缠了他几日,他才答应我三天后去见云萧一面,还严肃地对我说:“我也想见见这位让你惦记的男子是谁。”
我听到他同意便去桃林等陆云萧,那日我瞧见他身后背着一把剑,那剑被一层布包裹着,绳子拴得很紧。我连忙问道:“这剑是送于我的吗?”
“不是,是我特意为你爹打造的。”
“为我爹?”
他点了点头,“你爹同意见我了吗?”
“三日后,我带他来此处。”
“好,我在此处等你们。”
我脸又是一阵炽热,欢快地在桃林中漫步,可陆云萧却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只瞧见他紧握拳头,想必是因为要见我爹而紧张吧。
三日,很快便过去。我拽着阿爹的衣裳来到桃林,边走边和他提起陆云萧的好。
此时雾有些大,笼罩着整片桃林。阿爹远远瞧到一名男子坐在亭上,他往后退了一步,“他似我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别让他等久了。”
我拽着阿爹来到陆云萧身旁。他很有礼貌地往酒盅里倒酒,今日的酒不是青梅酒,闻起来味道也没有以往香醇。
“你就是陆云萧?”
“晚辈正是,这杯酒敬你。”陆云萧将酒盅移到阿爹面前,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许是紧张了。
我连忙将酒递到阿爹面前,“爹,快喝。”
阿爹举起酒盅,犹豫地看向陆云萧。
阿爹生性多疑,许是放心不下。我伸手去取另一酒盅,却被陆云萧抢到手里。
陆云萧朝我笑了一下,注视着我,举起酒盅,看向阿爹,“李剑仙,我敬你。”酒盅里的酒被陆云萧喝完,他看向我,又是一笑。
阿爹怕失了礼数,也将酒盅拿起,喝了一杯。
陆云萧忽然大笑,“不知李剑仙可还记得林家堡。”
阿爹脸色变了,“你是何人?”
陆云萧从桌底抽出那把用布包裹着的剑,“可还记得此剑?”
阿爹掀开布,身子倒在地上,吼了一声:“竟是镇魂剑。”
“什么是镇魂剑?你们在说什么?”我连忙上前搀扶阿爹,发现他的身体十分沉重。
阿爹叹了一口气,“都是报应呀!”
4.李剑仙
二十年前,我做了一件错事,可江湖中人都认为我做的对,那时我靠家传的剑法名扬江湖,很多“侠义人士”让我帮忙对付林家堡那群“邪门歪道”。我先派几名弟子去领教林堡主的暗器,谁知他们惨遭毒手。一气之下,我便率着所有弟子前往林家堡。
那场生死决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在第三天的夜里,一切都变得寂静,只剩下林堡主的求饶声。
“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她怀有身孕。”他伤痕累累地跪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
我推开他,摸着左脸被他妻子用飞刀留下的刀痕,吼道:“怀有身孕还暗器伤人,日后我若留她,定祸害武林。”
“呵,武林,她有什么错,她只想自保。”
我没想到让武林中人都畏惧三分的林堡主竟然会跪地求饶,更想不到他竟会为自己妻儿下跪。当时,我瞧不起他,也恨他杀害我门中弟子,便举起剑刺进他的身体,那被染红的剑,被他一直拽着,我使劲拔出来。他妻子瞧见他断气后,便转身跳进那深不见底的枯井,我想她定是死了。可她每夜都出现在我的梦中,一遍又一遍地杀死我,让我感到恐惧,似乎满屋子里都是她的影子。我感觉她还活着,可我不敢再踏进林家堡。心想,不如托人前往。于是,便打听到侠盗叶飞。
就在前几日,我表面让叶飞去取镇魂剑,但心口却想他去证实林家堡是否真的闹鬼。可没想到还没收到他的消息,便真正遇上林家堡的后人。
“阿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我率弟子灭了林家堡,他定是林家堡的后人。”
“不错,我便是在枯井里活下的林毅,我巴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李晓凤跑向陆云萧身旁,“求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此毒无解。”
陆云萧的语气很淡,我想今日也该做个了结。我跪在地上,身子无力,像林堡主那夜求我一般祈求陆云萧,“你杀我,我不怪你,只求你放了我女儿,当年她尚未出生,此事与她无关,你别伤害她。”
陆云萧握起镇魂剑,那把血迹斑斑的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持剑指向我,“当年,你用这把剑杀害我的至亲,今日我便用这把剑送你一程。”
“住手。”晓凤将她手中剑拔出指向陆云萧,“我爹即使有错,我也绝不允许你杀害他。”
“凤儿,爹这些年被噩梦缠身,你就让爹死在他剑下,好化解当年的恩怨。”我感觉头晕目眩,腹如绞痛,紧盯着晓凤,深怕她做傻事。
陆云萧大笑一声,“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你爹拿剑指向我。”
“解药,你一定有解药对吗?陆云萧,算我求你,别伤害我爹。”
“我说过,此毒无解,既然你这么在乎你爹,我便将命赔于你。”陆云萧脸色苍白,口吐鲜血,身子倾斜倒在地上。
“云萧,你怎么了?”
“我对不住你,从一开始就对不住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爹。”
“李晓凤,你真傻,我从未爱过你,接近你,也是我一手策划的复仇之计,为什么你偏偏要爱上我呢?”陆云萧手臂下坠,那把剑落在地上。
“陆云萧,你当真从未爱过我?”晓凤摇曳着陆云萧的身子,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他身上。
“晓凤,是爹不好,一切都是爹造成的。”我看向晓凤,心想,若当年不屠杀林家堡,晓凤会不会与陆云萧过上别样的生活。可陆云萧接近她,竟只是为了报仇。真是因果循环,我吐了一口鲜血,可怎么也想不通,陆云萧明明可以不喝毒酒,可为何他偏偏选择喝下,是想与我同归于尽吗?可他这么做值得吗?他为何不换有解药的毒,自己先行服下解药,再将毒投于壶中?这些问题,已经无人可以告知我,因为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阿爹,不要,不要。”
“晓凤,不哭,一切都是爹的错。”
我可怜的晓凤,以后只剩下你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了,不知你心里会不会怪爹。
“爹,云萧,你们为什么要先后离我而去。”
陆云萧似乎断气了,我欠林家堡的也将在今日还给他,可我只有这一条命,怎么还都还不清。
我似乎又见到那个血淋淋的夜晚,孤魂野鬼在咆哮,地上的尸骨残缺地落在冰凉的地上,那本剑插在枯井旁。我始终想不到,我会死于此,此处桃花盛开,除了晓凤的声音,我似乎瞧见陆云萧,他手持镇魂剑,一刀又一刀割着我身上的肉,让我赔他林家堡的数条命。他还跟我说他在枯井里过得很苦很苦,今日便一同将我带走。
“晓凤,照顾好自己,活下去。”
“爹,爹。”
晓凤喊了几声爹,又喊了几声:“云萧,云萧。”
5.尾声
几日后,叶飞依旧在醉雅轩等李剑仙:可他却似人间蒸发一样,寻也寻不到,等也等不到。有人说李剑仙去为武林除害了,也有人说李剑仙在闭关修炼,还有人说李剑仙已退隐江湖。各有各的说法,却不知真假如何。那本镇魂剑随着李剑仙的失踪,也变得杳无音讯。
忽然,一阵风袭来,酒香里夹杂着花香。一女子戴着斗笠,蒙着面纱,手中持剑,来到叶飞面前,她从背后取出另一把被布裹着的剑,将一个包袱放在桌面,说道:“将此剑送回林家堡。”
“我平生只盗不送。”
“送了,包里的银子全归你。”
“你觉得我像是贪钱之辈?”
“这把剑是李剑仙托付给你的。”女子将布掀开,一把血迹斑斑的剑露出来。
“可是镇魂剑?”
女子点了点头,朝叶飞鞠躬,“此剑便拜托你了。”
说罢,女子便自行离开。
叶飞将剑包裹好,连忙追上去,长廊里有两滴水珠。叶飞顺着水珠追去,女子却不见了踪影。他叹了一口气,回到醉雅轩,收拾好包袱,背上镇魂剑,直奔林家堡。
此时,月挂空中,出了雅轩阁,没有花香,没有酒香,街上的沙子冒出响声,到了竹林时,仔细一瞧,林中似乎多了几座土堆,在土堆旁有烧灼的痕迹。他心生好奇,来到林家堡门前,门上的血迹消失了,留下一道又一道刮痕。
推开门,地面整整齐齐,没有尸骨,没有血迹,只有一张素色的地毯由内到外铺在地上。很显然,有人仔细打扫过此处。
叶飞踩在地毯上,一股酒香从屋里飘来,他喊了一声:“可有人在?”
无人应答,他顺着酒香走去,来到一间房中,里面堆满了酒,这香醇味正是青梅酒。他酒瘾一触即发,将镇魂剑放在一旁,打开一坛酒细细品尝,果然是青梅酒不假。
这是他喝过最好的青梅酒,他连灌了几坛,再拿起下一坛时,发现酒坛底下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愿你余生所遇皆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