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你决定去局里看看。
小妹吃完早饭上班去了，老母亲下去遛弯儿，你在厨房收拾点东西吃了，随手甩给小豆子几块小鱼干，它吃得笑眯眯的，从此跟你亲密了很多。
刮了一晚上大风，雾霾消散，天空瓦蓝，万里无云。
办公楼外面看还是老样子，电梯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八楼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你原来的办公室在楼道的东南角，是一个大房间里边的一个小隔间，你以为的半个多月前你还在隔间里办公，门口挂个小牌子写着“副主任”，因为前主任快要退休了基本不上班所以没给安排办公室，你这副主任虽然实际是质管办的负责人，但名义上还是副主任，门口只好挂那个牌子。
现在看来时间真的是过去了一年啊，八楼这一端办公环境有了很大的变化。楼道里顶天立地起了一堵不锈钢隔栅墙，又多了一道门，门口左侧挂个黄铜牌子:“石家庄翠屏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进门一看，天花板和墙壁换成了棕红色的桑拿板，地板是花岗岩式样的大瓷砖。
翠屏公司鸟枪换炮了，竟然公开打出了招牌。你在的时候，翠屏就是个皮包公司，连牌子都不敢挂，这下真的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质管办的旧牌子挪到了不锈钢墙外边一个办公室，同稽查局的牌子分别挂在门口两侧，挨着门牌的是人员去向牌，你仔细看了看，质管办的去向牌上只有五个人，没有你的名字，也没有王芳、孙凯。
走进翠屏的不锈钢门，右侧不远处有个木门开着，是原来质管办门的位置。开间里宽敞了不少，因为撤走了一半的工位，你看见孙凯坐在原来王芳坐过的工位上，另有两个小伙子你不认识。
原来属于你的隔间今非昔比，外墙镶嵌了白色橡木板，门口镶了一块椭圆形褐色小木牌，上书“总经理”三个白色隶书字儿。办公桌是原木色的小班台，白色的细木百叶窗拉下来，墙角到处摆满了绿植，桌上一只波西米亚风格的大玻璃花瓶里，一束鲜花正在透过百叶窗的光栅里怒放着……
王芳一身黑色洋装，脑袋仰靠在淡蓝色转椅上，目光空洞地指向天花板上的白云石吊灯，翘着二郎腿听电话。
“刘董，这次来庄里我们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了!
我们潘处，不对，很快就要叫潘局了，说了今天一定要跟您大战三百合，好几次都败在你刘董手下，他实在不甘心呐……
好，好，您就别谦虚了，你俩让酒杯说说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哈哈，您说咱们今天斗什么吧，茅台还是五粮液？
对了刘董，我那苏雅姐姐怎么没来呢？我还真有点想她了，苏雅姐姐驻颜有术，特别想跟她学习学习呀。
好的，好的，我一定把您的问候带给高局。咱们晚上酒店见，您先放下电话吧。”
可以肯定，王芳在跟刘向辉通话，而且老刘就在石家庄。看来海汇还在跟翠屏合作，而且似乎合作还很愉快吧。
王芳站起来，扫一眼旁边的一面镜子，掠掠头发，整理一下衣装，快步走到门口，用比吉克隽逸嘹亮的多的一种女中音唱道:“孙凯，过来我办公室一下!”
孙凯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看着端坐着的王芳，卑躬屈膝，满脸堆笑，你忽然发现，孙凯在你手下工作了三年多，你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如此谄媚的形象呢。
(六十三)“芳芳主任，您找我?”
王芳楞了一下，显然是被这种亲密而笨拙、大胆却狎昵的新称谓噎住了。
“以后还是叫王总或者王主任吧！刚才那称呼不太符合你的身份”王芳用不客气然而不失缓和的口气说道。
这下把孙凯精心准备的讪笑憋回去了，一个本性木讷的人，驾驭不了冷热交加的局面啊。
他们开始干巴巴地谈论项目的开展情况。
看来海汇跟翠屏不仅达成了协议，而且已经开展了实际行动，双方已经投标石家庄地铁五号线项目，近期就可能开标。
难道孙凯破解了你的密钥?完全恢复了你的程序?不能吧，这种个人特别私密的组合可不是电脑能理解的，它们只认识逻辑和概率。
D31-2项目一旦运转起来，也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想到这，你很沮丧，也还是有点不甘心。
从哪能找到他们的技术文档呢？最直接的途径当然是进入他们的电脑了。而最可能存着机密文本的就是孙凯的电脑了，王芳和潘鑫不会有技术核心，再说孙凯这小子肯定跟你一样，看门儿的家伙不会轻易交给别人，哪怕是直接领导。
你满屋子看了看，不见你原来的笔记本电脑，细想一下，都一年多不上班，肯定早给你收走了，好在你的核心文档都在云盘里存着。而且，对于擅自侵入别人电脑的行为，你始终觉得不齿，你还是觉得不能偷窥而是靠自己做事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呢。
还是罢了吧，翠屏毕竟是你的东家，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在，两家能顺利合作，都有钱赚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将来翠屏的发展史上有你一笔就行。
你在八楼走了一圈，潘鑫的门儿锁着，其他的熟人也没看见谁在，忽然想起来马鸣了，于是去他办公室看看。
马鸣在财务处任副科长，办公室就在你原来办公室的楼下，走步行梯下去了。
他那也是个小隔间，破旧而萧条，桌上堆了一堆会计凭证，此时他正眯缝着五百度近视眼看着电脑屏幕。
你正想着要跟他说点儿啥，忽然看见他脚下地上散着几张纸，凑过去看看:
《关于张天明同志的处理意见》
局办、人事处、财务处:
经六月三十日局长办公会研究同意，对城建处张天明同志违规违纪行为处理意见如下:
一、鉴于城建处张天明同志严重违反考勤纪律，无正当理由超过六个月没有履行请假手续，根据有关规定做除名处理，人事处据此行文报市人事局核准。
二、自2018年7月1日起，张天明同志的工资、奖金及一切福利停发。
三、局直属企业翠屏公司反映张天明同志在翠屏技术负责人岗位任职期间经济往来账目有部分事项缺失，可能涉嫌职务侵占。责成翠屏行政负责人潘鑫、现任技术负责人王芳与局办、人事、财务部门负责人成立清查工作组，即日起清理核查张天明任职有关账目……
特此通知(密）
2018年6月30日
签发人一栏，王喜的大名龙飞凤舞着，现在在你眼里无疑是刺向你心头的尖刀利刃!
你出离愤怒了!考勤纪律的事暂且不说，隐身加失踪一年多，有理难辨，这不怪局里。假如有一天重回人间，你一定有机会好好解释。
但是，平白无故怀疑你经济往来，怀疑你侵占公款，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你可是几百年了都是清清白白的。更何况，翠屏的账本一直都掌握在潘胖子手里，你从来都没有经手过!
世间如此凉薄，隐身数日，你丢了家庭，没了亲人，跑了项目，除名丢工作，更可恨的是，还有人不仅卸磨杀驴，而且还栽赃陷害，简直欺人太甚!
你心中凛然升起一股豪气!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潘胖子王芳们，你们等着瞧!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