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静谧的午后,我缓缓地走到高大的书架面前,从中抽出一本厚重的古书。
拉开窗帘,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泡上一杯茶茗,让茶香弥漫在室内。
于桌子上插上一枝梅花,端坐于书桌前,于静谧中尽享阅读的美好。
掀开《纳兰词》的泛黄书页,在一词一句中寻找灵魂的安放之处。
袅袅上升的茶香热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渐渐地在我的面前幻化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胸纳幽兰,神容自若,纳兰容若,一个文武双全,才情如诗的伟大词人。
他生于富贵,却满篇哀愁感伤;他,真正的八旗子弟,却喜结交落魄文人;他,其父乃权势滔天的纳兰明珠,却甘于淡泊,不向往繁华。
这就是真正的容若,一个不爱仕途,但爱诗词的翩翩佳公子,一个不爱富贵,但爱超然的少年郎。
通过读《纳兰词》,我仿佛看到了容若那“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的孤独寂寞,那“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的满腔柔情,那“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的心头哀伤。
一本书,一首词,一个人,一段人生。
“少年游,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是谁家少年,策马临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又是哪位“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少年在轻声浅唱。
轻轻地吹开几百年历史的尘埃,我仿佛来到了那段被他惊艳的时光。
生于皇室贵胄之家,父亲是大名鼎鼎的一代权臣纳兰明珠。
他十岁便能赋得窈窕之章,十八岁中举,仕途顺畅,名动京华。
他言笑晏晏,一出口便是诗辞华章。
闲暇时,他时常约上三五好友在家中闲坐。把酒言欢,畅谈人生,丝毫没有一点富贵子弟的做派。
在春光明媚之际,一行人春去踏青,行至几里,趣味无穷。又或是席坐于凉亭之中,曲水流觞,百转千回。一把古琴,一首诗,一杯酒,谱写出动人的华丽诗篇。
无论是德高望重的殿阁学士、清高孤傲的潦倒诗人,还是久居闺中的大家闺秀,不精词赋的庶民,亦或是是风月场地的烟花女子,落魄至极的汉族书生,无一不对容若推崇备至。街头巷尾,亭台楼阁,无人不晓纳兰容若之名。
即使是在多年后的今天,容若也被王国维这样的文学大家在《人间词话》中评论说:“北宋以来,惟此一人尔”。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这就是纳兰容若,一个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的词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生为词人的纳兰容若,他无疑是多情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少年时代的他,与自己的表妹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愫已然萌生。
正当容若鼓起勇气准备向表妹吐露心声时,表妹却已经被选入宫中。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个消息对容若来说无疑不是一个晴天霹雳。
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写下“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在无数个相思绵绵的日子里,他写下“回廓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悲伤之心,不溢言表。
终于,他找到了机会能够去深宫里看望表妹。
可是,当他终于能够见到表妹的时候,他却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明白,两个人已经分开,再相见,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相见如此,聚少散多,不如不见。
而有些人一旦错过,便再也见不到了。
南方有嘉木,谁与望天堂,嘉木风可摧,相思不可断。
正如嘉木可以被风摧毁而思念却不灭一样,容若对表妹的思念永不可断。
初恋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一段回忆,表妹对容若就是如此,让容若一直念念不忘。直到,他的未婚妻卢氏的出现。
卢氏,一个温婉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的温柔渐渐地将容若从相思的漩涡中拉了出来,让他紧闭的心扉慢慢打开。婚后,两人的生活十分幸福。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首诗是容若婚后生活的幸福写照。本以为,容若就会这样和卢氏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淡看闲云流水。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卢氏难产而死,这对即将初为人父的容若来说,无疑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他才刚刚沉浸在喜悦之中,转眼又要面临一个这样的困境。命运啊,怎么能给容若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
失去了卢氏,对容若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卢氏,是容若可以信赖的人,是容若的知己,也是容若一生的伴侣,他早以将卢氏当成了其生命的一部分。
在失去卢氏之后,他的悼亡之音由此破空而起。词调悲伤哀婉,大多为悼念亡妻之作。容若和卢氏,情于最浓处,哀在离去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去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说,若两个人历经沧海桑田,无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会改变,该有多好?若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一如初见,那,又该有多好?
可是,世间沧海桑田,弹指一瞬,岂是不变。
容若多么希望自己能回到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回到那段与卢氏举案齐眉的岁月。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谁知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痛苦。倘若时间倒转,他一定会无比珍惜那段时光。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他累了,不想在官场中尔虞我斗了,也不想再浸入这个世俗了。
终于,在一个暮春之时,这个伟大的词人,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史书记载:“纳兰性德于康熙二十四年暮春抱病与好友一聚,一醉一咏三叹,而后一病不起。七日后,溘然而逝,年仅三十岁”。
我不禁为他而感到叹息,哀婉。倘若容若没有英年早逝,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千古词人。
可惜那就不是容若了,他并不在乎这些。对我们而言,他的逝去是一种惋惜,也是一种遗憾。但是对他自己而言,却是一种解脱。
他不愿再在这个失望的世间待下去了,官场,爱情都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往事已成空,远如一梦中。若有来生,容若只愿做一只随风飘荡的芦苇,随风飘荡,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读《纳兰词》,我从中了解到的不仅是他的优美华章,而且还有他的一生。容若,虽生于繁华,却向往巷陌。
他交友“皆一时俊异,于世所称落落难合者”,足见其淡泊的心性。在他的生命中,也会有不如意的事情,却仍能够胸纳幽兰,淡然处之,而这恰是当今我们少年所缺乏的。
也许,他曾官场失意,为官场的黑暗忿忿不平,但他仍能够以一颗平静的心去面对。
在这个喧嚣的世间,无论世事怎样无常,我们都应该像容若一样淡然处之,有一颗生于喧嚣,却向往平静的心。
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有谁去怨恨故人心易变?如果人间处处红烛暖,还会有谁念着西风独自凉?
合上书,品一口茶茗。我的梦中将永远有着一个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少年,白衣如雪,气宇轩昂,衣袂飘飘,风华无双。
细细品味《纳兰词》,纳兰心事跃上纸。若非群玉山头见,会想月下梦里逢。
我愿多读《纳兰词》,知容若,懂容若,做一个胸纳幽兰,淡然处之的人。
文:钟离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