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季,又一场高考落幕了。作为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80后,在这个时间段,总是会去想念一段时光,某个地点,已经走过的路。
“咔嚓、咔、咔”……高中群里已经记不起姓名的同学发了高中语文老师的一篇新作,让我听到了已经断裂的记忆开始拼接的声音。一直喜欢潜水的我,看着群里的热热闹闹,如常,一句言语未留,默默转发了老师的文章,然后打开了电脑。一扇窗后面,一个坐在角落中孤独的身影,让我有些难过和心疼。
时光仍在,我们在飞逝,停下脚步,试图将破碎在各个角落的某些东西,拼凑。
2003年高考结束的那一天,走出校门,挤过家长的人墙,独自走着。我不喜欢这样的兴师动众,所以没人在校门口迎接,可以尽情欣赏这场大战后的喜怒哀乐,心里的负罪感因为自己的独身一人变得缥缈。可是走了没两步,就被半路杀出的一位认识的阿姨拦住了,她身边站着优等生儿子。
“你考的怎么样?”阿姨的开场白。我笑着说,“还可以啊。”阿姨不相信的反问,“啊?我儿子怎么说发挥不好呢?”然后,我看到了优等生儿子斜视我的眼神。的确,那一年数学因为有学生偷试卷,临时启用了备用试卷,题难到变态,让很多考生崩溃,尤其是优等生们,接受不了“不会”的现实,更有很多可能沦陷在“怎么可以不会”的漩涡中,导致之后的科目发挥也失常了。
我不是优等生,黑暗的漩涡不会青睐我,自我感觉考的还可以,难道不行吗?阿姨,你有意见吗?看着我一脸轻松的样子,阿姨数落着优等生儿子走了。
成绩出来后,我感觉之前自己所有模拟考都是抄来的,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好心情,因为那一年的入取线是最低的低,记得一本书上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人的死忙是莫大的悲哀,一千人的阵亡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我心中难掩的欣喜,单纯而又残忍的认为,这样的结局,没有好差之分了。
在报志愿上,两所学校,是当鸡头还是当凤尾,这个比喻出自我的一位作家伯伯,露骨的直击要害。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鸡头。在全省重点的高中,当了三年的尾巴,让我对这个词语深恶痛绝,我想人总要昂首一次,告别苟且度日。
我是个恋旧的人,怀念过去,怀念小学时的天真,怀念留在初中的笑声,和大学的青春,却遗忘了整个高中。记忆的片段刻意的避开了几乎残酷的高中时光。努力的回忆,一层毛玻璃阻挡着我寻找教室里的自己。唯一记得的,只有语文老师的容貌和姓名,姓李,性别男;还有高三长得像王力宏的班主任,姓名忘了,性别跟王力宏一样。
刚刚踏入高中,还没来及欣赏校园容貌,没有来及将所有羡慕的眼神收入眼底,还没来及甩动虚荣的尾巴,我却先明白了这里的残酷。
学习好的优等生是老师的宠儿,他们放肆的笑,肆意的占据着所有的荣宠,而尾巴尖进来这所学校的我,只盼着一周一次阅读课的到来。可以逃课,并不做什么,只是回到家藏进自己的房间疯狂的补习功课,一个声音不断的呐喊:“不要当差生”。现在想来,那时自己脸上一定带着受伤的表情,却又带着倔强,不想放弃的希望,对未来的期盼,在心里滋长。这种无理行为的告终,来自一通电话。
电话是语文老师打来的。那时的他因为代替怀孕的班主任,成为了我们的临时班主任,同时阅读也是他的课。
电话里,老师问我为什么逃课,我回答,看书的时间太过奢侈和浪费,这个时间应该补习功课。电话打了挺长时间,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以老师气的说不出话来挂断电话告终。之后的日子里,阅读课时间,别的班坐在教室里补课,语文老师依然坚持带我们去图书室看书,而我也没有再逃过阅读课,当然也没有错过林清玄那场精彩的演讲。
“我们家种了两棵龙眼树,只有一棵树结的龙眼特别甜,因为它种在透着臭气的茅厕旁……”林清玄的演讲,这一段留在了我的大脑里,没有放进回忆。那种讨厌、厌烦,却又期盼甜蜜果实的成熟,不正是高中的青春吗?
每个人都有人生的路口,愿意不愿意都要去走,恰好,语文老师出现了我高中的路口上。不管是他大学刚毕业初任人民教师,年轻的执着,还是真心实意的不放弃,我不得不得承认,那层毛玻璃后面,他的身影很清晰,引导着很久以后,我的文字轨迹,当然这是后话了。
工作后,再见语文老师,我是记者,他是被采访人,我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让我吃惊。他说,我们是他的第一批学生,也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被欺负惨了,所以记得深。聊起为什么高二不再当我们班主任时,他笑了笑,“管不了啊”。我恍惚回到了高一,他站在讲台上,无可奈何的看着乱成一片的学生,自己生闷气,下课却又被我们三言两语逗开怀的“老班”。
文理分班后,语文老师也没有继续陪伴我们,以后的日子是单纯的黑白,如脚下的水泥地板,冰冷而孤单,每个人,就像不需要文字注解的孤单,孤单到只剩下学习。没有样貌为资本,没有成绩为傲的我依然在角落里,心甘情愿被遗忘着。
就这么迎来了高考,没有准备毕业留言薄,没有跟任何人告别,没有受邀参加过毕业聚会,就这么简简单单,悄无声息的告别了高中,拿着入取通知书,站在了大学校园里,任由曾经的我飘向了远方。
当欢乐、开朗,色彩覆盖了黑色的影子,高中的记忆就自动封闭了,如最青涩的年华,上了一把生锈的锁,自己也打不开。
六月,依然是夏,不一样的脸孔,同样的战场,温度却比往年适宜。
我想对考生们说,你们并不孤单,年复一年不能逃开的路口,其实哪条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再过不久,你们就要背上行囊匆匆赶路了,高中已经成为曾经。我从不好奇去打开那把生锈的锁,记忆中可以拼凑出碎片的美好,又何必去探寻那片黑色呢?
END
文/恋Taking 插图/恋Ta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