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格拉之围(节选)

温格拉,与其他的城市最大的不同就是她靠山崖而建。城市的建筑都以圆顶的“格兰风”为主,圆润而又典雅。最高的宫殿盘踞在山崖最顶端,犹如叶尖上的露珠,俯瞰着整座城市。这是莱温特家族解放这片土地的时候就修建的宫殿,经历了数百年的洗礼,让它变得更肃穆庄严,也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代表和骄傲。

夜晚赶走了城市的繁闹,点灯人老菲尔德开始了他一天中最有意义的工作。他已经点了二十年的灯火,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都能把灯油注进灯管里。但很多街巷都渐渐使用水晶代替了灯火,菲尔德面临失业的威胁,当然他也到了快要休息的年纪了。

“咚咚咚”

厚重的橡木门被一个金属块敲打着。

“进来。”

门应声打开。一位身穿着厚重盔甲的人出现在门口,头盔很好的保护着头和脸部,一双眼睛从仅存的一点缝隙中警惕看着周遭的一切。

“女王陛下。”

费蒙德·卡莎·温莱特——这座城市第五代统治者,也是第一代女王。温格拉能有如此迅速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卡莎的功劳,这一点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认为。

“卡迪尔,有什么事情么?”

这个房间是卡莎用来处理政务的地方,一天中的很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在这里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即使如此,那些堆在桌子上的东西依然不见消减。

房间灯火明亮,没有任何角落存在暗影。任何部位,即使是你握紧的手心,都会被照的通明。房间的照明既不是明灯,也不是发光的水晶石,而是来自于卡莎书桌上的一块黑色的“石块”。卡莎称之为“黑龙之眼”,这是卡莎的老师艾文迪在她十七岁生日时赠与她的礼物——他曾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也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

“好好利用它,卡莎。”那天,他留下这句话之后,卡莎再也没有见过他。

“溃谷传来急报,女王陛下。”

卡迪尔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卷,腰上的佩剑也随着这阵动作叮当作响。

卡莎接了过来,那是一份用羊皮纸写的信件,纸张的边缘点缀着细细的花纹,以显示出写信者的地位。信口用火漆封着,火漆上的“D”字表明这是德恩特家族。这个家族掌管着溃古已经很长时间,他们在温莱特二世的时候表示原意归属温格拉并提供边防要务。卡莎对于德温特家族并没有好感,印象中她只在加冕那天见到过一次,那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会面:一个体型肥胖,穿着一身金银首饰,身上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往外冒着一种贪婪的气息。然而就这样的一个人,卡莎却也不得不伸出手去,让他亲吻,以让他表示忠诚。

卡莎没有多想那些恼人的陈年旧事,拆下火漆,展开信件。里面的字迹很潦草,内容也很简短。卡莎很快就读完,但她反反复复读了三次。她确定自己已经理解了每个字符的意思,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信件传递的内容后,将信往桌上一摊:

“卡迪尔,你看看。”

卡迪尔跨步向前,拿起了那封信。不一会儿,那个像钟一样的脑袋左右晃动起来,卡莎看着这个滑稽的画面心里暗暗有些想笑。

“天呐!该死!”卡迪尔不自觉嘟哝了一声,但忽然意识自己正在女王面前,“请你原谅,女王陛下。只是……我只是……”他不停用手抖动着那封信,仿佛它就是一个充满邪恶的物体。

“卡迪尔,带上几个人前去溃谷,弄清楚这件事,火速汇报!”

“遵命,女王陛下!”

卡迪尔双脚并齐,“啪”的一声,行了个响亮的骑士礼,转身便准备出门。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避开大道。”

卡莎在身后命令道,她的手早就在身边的一张纸上写起来。厚重的橡木门被再次关闭,一阵重重的脚步从门后渐渐消失。夜晚的宫殿再次沉寂下来,房间里只剩下石英笔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

卡莎这封信写得很快,她用最简单的语言传达了自己的命令,一个机密的命令。

末了,卡莎将信纸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封壳中,盖上了王室的火漆,随即就扔进了桌角的纸篓里。如果说这个房间哪里还有一点阴影的话,大概就是这个纸篓。它的底部是一片漆黑,扔进去的东西没有发出碰着的响声,消失殆尽。

卡莎站起身,踱着步来到窗前。蓝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世界,从这里看去,灯火通明,鳞次栉比。风里飘荡着酒肆欢腾的声音——再过三天,就是“丰收祭”。人们称之为“瓦文卡”,意思是:风调雨顺。

战争。

这个词卡莎并不陌生。对于一位统治者来说,这个一门必修课。

“战争是贪婪的,卡莎。记住这一点。”

这是她的父亲曾经在马背上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儿,她值得父亲为此而自豪。她在十七岁那年就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并获得了剑术老师温戈尔曼最好的赞美——并非是那种阿谀奉承,因为温戈尔曼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严厉的老师。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二天,她的父亲就跟她说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卡莎要随父亲上战场,而卡莎甚至还不知道“战场”的真正意义。

那是卡莎第一次看到父亲不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她说话——他坐在高大的宝座上,卡莎伏身在殿堂下,她仰着头看着这位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他的眼神就像是监牢一样,让卡莎不敢挪动一步。他的话像是带着一种魔力,仿佛在大殿的石柱上绕了一圈,然后又跑到卡莎的耳朵中,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那是一次残酷的战争,卡莎记得,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卡莎伴随在父亲身边,身上披着跟父亲一样的盔甲。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骑着马,待在那里,待在父亲的身边。她恐怕永远都猜不到那些上阵杀敌的士兵是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她永远也不了解那冰冷的剑刃刺进身体是什么样的感触。

那天晚上她就做了噩梦,那些嘶吼的声音在她身边萦绕,她感觉到地下有无数只手在撕扯她的身体,把她扯向黑色的深渊……等她惊醒,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她走出了营帐,那晚的月色如现在一样的清凉。

“战争……”

卡莎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她遗传了她父亲的发色,一片金黄色的瀑布,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如琉璃一般剔透,如同她本人一样,它接受了太多的赞美之词。

战争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能在某个地方传来一些纷争的消息。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一次能让卡莎如此忧心,因为这是数百年前播种下的“阴影”。而今,它将带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席卷而来。

“斯莱,嘿!伙计。”

“该死,丹。你弄洒了我的酒!”

斯莱边说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他那浓厚的络腮胡子随着下巴颤动着,眼睛因为过度的饮酒微微有些醺红。

“这可是红罗蜜酒,该死!小心我用扳锤敲碎你的脑壳!我以我的扳手保证,我说到做到!”

斯莱是个工程师,他的体型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屠夫。但整座城市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技术,当然,在他清醒的情况下。

“伙计,干嘛发这么大火,不就是一杯酒嘛!”

丹摘下头顶上那灰旧的帽子,朝着旁边的架子随手一扔,帽子稳稳当当挂在了钩子上面。帽子下面的金色头发被整整齐齐往后梳着,红色的瞳孔和尖尖的耳朵代表着他精灵种族的身份。丹对着不远处的酒柜使了一个手势,不久之后,一个小侏儒端来了两大杯红罗蜜美酒。

“咔咔咔!你请我喝酒!?”

“我请客。”

“哼哼,别以为斯莱喝醉了,可是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里清醒的很。你请客,准没好事!”

“那,这杯酒我自己……”

丹假装要端走两杯酒,却被斯莱一把握住。如果说斯莱平时都是用手来拧螺丝,丹也会毫不犹豫相信。那双大手就如钳子一般,紧紧夹着斯莱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直到丹放下杯子。

“酒,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一切如丹所料。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我只负责听,其他一律不管。”

半杯酒已经下肚,泡沫粘在胡子上,让此时的斯莱更加滑稽。

“行!你负责听,如果不愿意,我就离开,不会再来找你。”

丹红那双腥红的眼睛观察着四周,精灵的眼睛有特别的用处,他们总是能够识别出对自己有威胁的事物,他们也总是对此缄口不言。酒馆的角落,加上喝过头的人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

丹挪了挪椅子,将身体贴近了斯莱,这个举动引得斯莱投来一阵厌恶的眼神,他讨厌如此与别人接近。但当他看到丹从怀中取出的东西时,他的表情凝固了,满脸的胡子像是结了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哦!天杀的!这是……”

还未等话说完,斯莱就被丹捂住了嘴巴。

“这是秘密,斯莱,这是秘密。”

这次冲击让斯莱的酒醒了大半,他随即一口喝完了被子里所有的酒,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嘿!伙计,我们说好的!”

“不不不,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我今天没有见过你,我也没有喝那杯该死的酒!丹,不要找我,拜托。”

说完这句话,斯莱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丹独自坐在位子上,端起杯子猛灌了两口,咂着嘴端详着那个让斯莱大惊失色的“东西”。

火红的印章,仿佛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那团火,从丹的心底,一直蹿到胃里,搅动着刚喝下去的酒精,一阵眩晕忽然袭来,胸口的一阵刺痛让他的脸部扭曲变形。丹用手按住心脏部位,以便阻止它那狂躁的跳动。一个坚硬的东西硌在胸口——那是一个吊坠,吊坠的形状跟火漆上的图案一样——一匹燃烧的狼。

待他缓过神来,一口饮完所有的酒,把东西往怀里一揣,挤出了酒馆。

已过半夜,水晶石已经熄了光,但月亮的光芒还是足以照明脚下的路。路上早就没有了人影,偶尔几个醉鬼相互搀扶着,从一个酒馆换到另一个酒馆,而流浪狗总是喜欢跟着他们身后,因为他们总能施舍一点事物。丹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心里没有一丝焦躁,夜晚总是能带给他平静的恩惠。丹从不怀疑,如果在他出生那天的,真的有神灵

给他洗礼的话,那一定会是暗影之神:邦桑迪。所以,他把一生都献给了他。

“在那露珠的下面,闪耀着暗影……”丹哼着歌,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

而在此时,卡迪尔已经带着七位骑士,从皇宫的别门,朝着暮色森林北边前进。此次任务的内容早已再三嘱咐,他们卸下了骑士的铠甲,收起了皇室的纹章。一行人在月色的掩饰下,踏上了此次的征途。

穿过暮色森林,再翻过布莱顿雪山,再行三个时日就能到溃古。但这段行程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季节虽说不上寒冷,但是雾气所带来的露水依然让人感到凉意。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他们也正好走出一个叫“彭泽”的山庄。这是离暮色森林最近的村子,也是王都庇护最远的地方。卡迪尔让所有人都下了马,在一个背风的矮陂下稍作整顿。

卡迪尔站在矮坡上遥望着远处弥漫着黑紫色雾气的暮色森林,即使是盛夏的阳光,也无法透过这片雾气,里面的神秘甚至连传说都没有。

卡迪尔带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也是骑士团中最有资历的几个人,特别是泰斯达尔——他的老战友,曾经一起经历了许多的生生死死。有他在身边,卡迪尔总是能化险为夷。当然这些人中除了一个人特例——乌兰达·基尔·帕梵顿。这群人中也只有他年纪最小,以至于会让人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参与这次任务。

基尔是卡迪尔的战友的孩子,他在一次战役中去世,弥留之际,将还在襁褓中的基尔托付与卡迪尔,希望他长大也能成为一个勇敢的骑士。而这次的任务是一个挑战也是机遇。

“嗨,老伙计!”

泰斯达尔从身后跨步上了山坡,虽然他的鬓角已经出现斑白,但行动依然还是那么的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还在想着我们的那位‘小麻雀’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正在不远处放哨的基尔,他喜欢用“小麻雀”来称呼他,实际上对基尔的父亲曾经的是“鹰眼·乌兰达”。基尔的父亲,老乌兰达,曾经是骑士团中最优秀的“搜寻者”,即使是正常人看不到的距离,他依然能数着麻雀身上的羽毛。他为骑士团和这片土地立下的功劳,让上任国王赠与了“鹰眼”之衔,并享受世袭。

基尔虽然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赋,却还无法达到他父亲那种程度,所以骑士团中没有人正式喊过他“鹰眼·基尔”。

“他还不配,至少现在还不配。”这是泰斯达尔的评价,并不是带着不满和偏见,而是就事论事。

“老朋友,我在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泰斯达尔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是深红色的液体——葡萄酒。

卡迪尔接过来,皱了一下眉头。按照规定,骑士在执行任务期间是不允许饮酒。但现在或许没有比酒更让人需要的东西了。

“既然你带来了,就选择相信他。想成为雄鹰就要越过这道坎,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倒是你,是怎么越过你家那几位的坎的?”别看泰斯达尔体格壮硕,却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婆,自从有了女儿之后,对女儿也是言听计从。所以人们都调侃他说“一世英雄,回家狗熊”。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要不是当年我……”

“得了,打住,打住!”

只要泰斯达尔提到“当年”两个字,就是长篇大论的开始。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当年的很多事情都只能放在心头,说出来的总是缺少那种味道。

“嘿!如果你们继续聊天的话,你们将会品尝到‘可口的’乳烙饼。”

圣·琼斯负责一群人的饮食,你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是如何拿着铁铲和煎锅劳作的情景。此刻他正举着刚烙好的薄饼朝着两个人招呼。

虽然说是乳烙饼,其实也就是菓麦做成的薄饼,为了方便携带,总是压的扁扁的,吃的时候在火上加热一下,顺便抹上奶酪便是一顿早餐。

“希望你这次没有把你的屁股也烙在上面,琼斯。”

说话的是塔克兰德,是个精瘦的西里特人。他早年随着他父亲逃难到温格拉,那个时候也正是先代统治者四处征战的时期,他的父亲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参加了远征军。最起码他的军饷能够养活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儿子。当然,战争结束后他的父亲获得了侯爵职衔。至于为何会加入骑士团,塔克兰德的回答都是:西里特人的血液里住着狼。

“记得加点磨牙用的沙子,琼斯。”

坎拉格和特鲁两个人围在一起,也跟着调侃起来。

“天杀的东西!我希望你们待会吃到的不是沙子,而是该死的黑曜石!”

“哈哈哈,那样的话换了我一嘴牙也值得咯!”

琼斯瞪了那几个人一眼,转到一边,使劲吃着烙饼,不再说话。

“闭上你的嘴,塔克!去把基尔喊回来。我们时间不多,赶紧吃饭!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卡迪尔呵斥了几个人,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玩笑,况且琼斯的烙饼一向很美味,当然,在没有其他添加剂的情况下。塔克原本想制造一些快活的氛围,毕竟这趟旅途还有很多艰难等着。但很显然他搞砸了,他替代了基尔的岗位,坐在山坡上默默啃着手中的事物。

东方天边渐渐发白,远处的农舍升起了缕缕炊烟,白色的烟气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直挺挺冲向半空,直到消散。草尖上的水汽凝结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被远处的钟声一震,划了下来。

然而卡迪尔的眼前已经呈现出另一番景象:高大的树木,浓郁的雾气和动荡不安的魔法。巨大的根须与藤蔓一直从东北边的雪莱峰的山脚延绵至此,整个森林在混沌的魔法干扰下,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群落机制——它们似乎在抗拒着外界一切的干扰,但同时又毫不留情的解决一切威胁。

其实,这种威胁几乎不复存在,放眼望去,森林附近的土地在好几百米之内就已经没有任何植物。那些高大的树木已经把根扎进了更深的土壤,花草在它们面前不值一提。

这里的树木无一例外,都是笔直而上,没有一枝分歧,然后撑开大大的伞顶一般,贪婪的吸收着阳光的养分,而那些从叶间幸存的几缕阳光也很快被树叶下紫黑色的雾气吸收殆尽。

得益于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也足够两匹马同时行进。整个队伍分成四排:基尔和卡迪尔走在最前面,最后面是泰斯达尔。每排直接也留出了两米的距离,以备突发情况下,能够有足够空间调整战斗。

卡迪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把手搭在剑柄上,满心忧虑。一旁的基尔更是如此。这是他第一次的任务,他不能搞砸。他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视觉上,他确实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它们躲在黑暗中,相互交头接耳,基尔不确定它们是否在说话,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不留神,整个队伍就会受到致命的袭击。

“孩子。”

卡迪尔注意到了基尔的状态,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如刚洗过澡一样,衣衫贴附在身上。

“放松点,基尔。”

卡迪尔轻轻的用脚踢了一下基尔的马鞍方才让他从紧张的情绪中舒缓过来。

“哦,嗯,好的。”基尔拙劣地掩饰着自己的窘迫,眼睛却丝毫没有放松。

自从进入到这片森林,基尔就从来没有听见一声鸟叫,没有见到一只动物。传到耳朵里的,只有马蹄踏在软泥地的声音,再者就是佩剑与金属碰击的声音,仿佛整个森林只有这一行人是活物。基尔心里明白,这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兆头。

“你的姑妈,愿上天怜悯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近况可好?”

“她挺得过来,虽然歇斯底里吵成那个样子,但是她挺过来了。”

“唉!那个彼得,你的叔叔,怎么忍心抛下如此贤惠的人……”

在考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基尔就已经勒住了缰绳,坐骑布满地在原地踏着步。

“听!”

卡迪尔朝着身后抬了一下手,队伍保持着原来的队形停留在原地。每个人神色紧张,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几匹马不安地呼着气,风吹过树梢,不安的氛围在酝酿。

呱—呱—

“乌鸦?”

“不是,这是天杀的食腐渡鸦!我想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卡迪尔调转马头,命令所有人保持警惕,随时应战。

基尔不知道这个食腐渡鸦为何能让身经百战的卡迪尔如此戒备,但也因此,他的疑问已经表露无遗。

“听着,孩子。食腐渡鸦并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如果你知道它们出现的目的,就知道为何需要戒备它们了。”

“目的?”

“没错,这种渡鸦一般都会追随某个强大的生物,它们之间相互依赖,它们为这个生物提供‘眼睛’,换来的是狩猎后的美餐一顿。”

“那就是说,我们已经被某个强大的生物盯上了?”

“没错,基尔。现在请放亮你的眼睛,可别让那怪物取得先手,否则我可不帮你缝肠子。”

琼斯又开始了他那让人不舒服的“玩笑话”。那些话就像是长了脚一样,在树枝中上蹿下跳,然后又从不同的地方传回来。就连琼斯也为之一振,露出惊讶的神情。

紧张的氛围没有持续很久,那些渡鸦在头顶的树枝又忽然间销声匿迹,森林又恢复了方才的那种静谧。

“它们飞走了?”

“不,是准备狩猎了。”

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对话了,黑暗中的压迫感已经渗入每个人的毛孔。

未知会衍生恐惧。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战马也是专门训练过,任何恐惧都不会吓到他们。

“西北方向,一百七十码,枯树后面!”

基尔简单明了报告了所有信息,基尔在此时发挥到了绝好的作用,如果能够取得先机,这场战斗就会轻松很多。

所有人迅速靠拢,面向各个方位围成一圈,钢剑从腰间拔出。

基尔忽然发觉自己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里的汗水让他手心发痒。基尔不清楚自己内心这种窃喜般的冲动究竟是缘何而来,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扬。他把握剑的手举过下巴,生怕旁边的人看见,即使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能看清楚那个怪物是什么吗?”

“刺尾狼。”

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宁愿徒手跟熊搏斗,也不愿意在任何情况下遇到这头怪物。头顶那群渡鸦果真是找到了一个好“猎手”,想必它们已经迫不及待饱餐一顿了。

“油!”

随着卡迪尔一声命令,全队所有人纷纷从挎包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这个瓶子里面装满了精炼的焦油,即使是一丁点火星也能让它瞬间点燃。通常它会用在炸弹也火弩上,直到卡迪尔发现它的这种用法之后,也广泛在骑士团中盛行起来。

野兽有着恐惧火焰的天性,通常看到火焰的野兽都会保持距离,除非它已经饥肠辘辘。

而这头野兽就是如此。

“点火!”

火石在打击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低吟,火焰窜上了每个人的剑,给昏暗的世界带来了一星光明。

“侧面准备迎击!”

一阵沉重而又迅速的脚步声在阴影中攒动——狩猎开始了。

这头野兽没有立即朝着他们发起攻击,而是围着他们盘旋着,寻找着最佳的薄弱点。

在一切再次归于寂静的一瞬间,致命的攻击发动了。一条庞大黑影从树丛后窜出,直接朝着基尔扑来。好在基尔及时拉转马头,那影子从侧边划了过去。即使如此,基尔依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波及,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基尔!”

“没事,只是蹭伤。”

基尔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显然他的伤势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轻松——他的膝盖骨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并非来着跌落的撞击,而是来自于尾刺狼的尾巴,那个铁锤一般的刺球。

这次攻击引起了战马的骚动,纵使它们是为了战争而训练的优良马匹,也无法压抑此时本能带来的恐惧。

“该死!刚才那是什么!”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是刺尾狼?天杀的,它几乎跟我骑的马一样大!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泰斯达尔努力平复胯下的坐骑,调整了队形。

“恐怕是受到了这里魔法的影响。”基尔咬着牙,好不容易安抚了那匹受惊过度的棕马,眼睛不停在黑暗中搜索着那只怪物的踪迹,一阵阵不安与恐惧浮现在脸上。

恐惧,也是一种攻击。

“干点什么,小子!干点什么!”

琼斯在队伍后面嘶吼着,听得出,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愤怒。他是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也有信心掰断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的脊柱。但是这样的攻击,让他急躁而又生气。

基尔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头野兽,即使没有基尔这样的天赋,也能很清楚分辨出这头怪物的方位。它现在已经足够高调,第一次的攻击带来的恐惧足以打败任何生物。现在它所做的就是慢慢享受这种狩猎的过程。

基尔从马鞍包中取出弩箭,裹上了焦油布,点燃。一直火箭应声而出,随后稳稳命中目标,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吼。这支箭不足以致命,甚至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皮毛上燃烧的火焰足以打击这头野兽的气焰。实际上,它变得愤怒了。

“来了!”基尔喊道。

“赞美太阳!”卡迪尔的声音驱散了队员们所有的恐惧,即便是基尔,也感觉到一阵火热从内心燃起,手也停止了颤抖,浑身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这头被惹怒的怪物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想着把眼前的几个猎物吞噬殆尽。

“准备攻击!”

卡迪尔举起了制热的长剑,身上散发出太阳的光辉,是那么耀眼而又温暖。

怪物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卡迪尔驱马向前,剑刃朝着怪物狠狠劈过去。

然而,这怪物却在剑刃来临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身体一横,尾部那个巨大的刺球因为惯性飞速朝着卡迪尔迎面而来。

凭着多年的战争经验,卡迪尔才用钢剑勉强接下了这致命的打击,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此时已经翻到在地,不省人事。

就在此刻,基尔的弩箭再次射出,这一次箭准确插入了怪物的眼球。而泰斯达尔已经换了一柄单刃重斧,压低了身子,朝着怪物的爪子砍去。

第二次交锋,让这头野兽失去了方才的优势,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它处于劣势——它依然足够强大。

黑色的血液从它的眼睛和断裂的脚肌流出来,散发出一阵刺鼻的味道。这头野兽喘着气,用三只脚掌握着身体的平衡。它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进攻,仿佛再重新揣摩着自己所面对的敌人。

双方对峙良久,忽然那只野兽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啸。

卡迪尔可以用自己的剑发誓,他从未听过如此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然后慢慢从脚底传到心脏,再到脑袋里,那种压迫感与恐惧感足以震醒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影响最大的是那些马儿,它们已经被吓得慌乱不堪,队伍也无法保持队形。

“杀了它!快!杀了它!它在召唤同伴!”泰斯达尔对着那头野兽发出了嘶吼,他已经放弃了那匹战马,握着钢剑朝着它奔驰过去,其他的骑士也纷纷效仿,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基尔跟我正面,琼斯和塔克侧面,其他人跟着泰斯达尔,去背面死角!”卡迪尔迅速分配了任务,战斗开始后,都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判断,卡迪尔对他们也有足够的信心。

一时间,刀剑与利爪碰撞的声音,吼叫声和叫骂声回荡在整个森林中。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没有占据优势。厚厚的皮毛抵挡了钢剑致命的伤害,利爪和尾刺却依然强大而致命。

野兽喘着粗气,嘴里依然发出威胁的声音,双方的体力都大量的消耗,攻坚战变成了消耗战。

但这场战斗容不得耗下去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刚才森林深处传来的那声悠长的吼叫声揭示了一切。如果现在不能消灭眼前的这头野兽,那么他们必将全军覆灭。

“谁能想办法把它那天杀的尾刺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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