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猪儿》

文/赖维书

进入腊月，各家各户都准备办年货了，春节嘛，不说多的，总要烟熏几块腊肉或灌装几节香肠吧，不这样做，好像过年也不热闹，隔壁人家都做了腊肉香肠，你还不做？这年头，你不自豪他自豪，互相攀比才能心情好。

我懒，宁愿钱吃亏，也不愿意自己去做，现在有微信和淘宝，要买哪样有哪样，还怕年货买不到？

点开淘宝京东拼多多，哇，腊肉香肠不少，广味川味土猪黑猪，腰心耳朵肥大肠。各商家绞尽脑汁，推出花样百出的买一送几，打折促销。

与客服聊天，买一送一吗，客服答对，即然是买一送一，那就来头农家全猪含肚内上仓下仓。客服是个小青年，回了两个纳闷符号，不理不睬也不开腔，他们不懂六十年代语言，只因书中没有此类语言形容猪。

我决定参加买一送一的土猪活动，让商家屠宰后做成香肠腊肉，查遍所有网购商家，还真没有卖全猪的，我想你马云也有疏忽大意，为啥其他商品可以买一送一，活猪你就不送？

本来这种行为完全是一种胡扯，只因有个“吃一送一”的心结在脑海里流淌。

上世纪的六十年代，那時，国家实行“统购统销”的商品制度，与今天的市场经济完全不同，他叫计划经济，而且是高度的计划。有好高度呢，在城市里，除了人们所需的阳光和空气外，生活必需品都是凭票供应，各类商品的价格都是统一定价，比如大米0.138元/500克，猪肉0.69元/500克，火柴每盒0.02元等等。

所谓统购统销，就是所有商品由国家统一购买，再由国家统一定价销售。高度的计划经济和对外封闭，造成各类商品奇缺，凭票计划供应成为国家的当時经济管理手段，粮票布票肉票油票应运而生，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如意商品，因为商品奇缺。记得那時的猪肉，每人每月计划500克，要肥的没有，只有猪脚，春节加供每人1000克，三斤鲜猪肉过大年，还感觉过年的肉特别多，高兴还来不及呢。那時精神可以变猪肉，勒紧裤带也要支援全球。那些年代，城镇户口能吃上腊肉香肠的，真是比登天还难，你有钱但没货。

人，生活需要油荤肉食，没有肉吃，真的很难受。当然，吃素的例外。

我们那時也属于城镇户口，住在重庆长江上游的第一个古镇，肉食品全靠国家供应，母亲为了改善三个儿子的生活，专们将全家从街心搬到街背后，图的是有宽敞的场地来养猪，经过舅舅们的劳动力资助，简单在干厕内搭了一个猪圈，又从外公家要来一只小猪自己饲养，从小猪到架子猪，再到有肉肉的猪，这个饲养过程真的是很漫长很艰难，“鹅儿蚕”“坝地乱”“高梁杆”“牛皮菜”“红苕腾”等是猪的主饲料，起早贪黑喂养一头猪，为了猪的大胃口，真艰难啊，猪饲料也让母亲愁白了头......

经过母亲的近一年的辛劳，小猪终于长成了大猪，说是大猪，其实就是当时重量在110斤～120斤的下等猪。

腊月，母亲笑了，她打破了城镇居民不可能杀猪过年的传说。母亲，真英雄。

突然，接到一纸“活猪屠宰办公室”通知，城镇居民养猪适用于农村人养猪“吃一送一”政策，即要自吃一头猪必须先送一头猪给国家，否则，不能杀过年猪。

怎么办，只有一头猪，谁吃猪头谁吃屁股。屠宰办说，杀后再分，中间对破，你半边我半边，大肠归政府，小肠你留着，猪腰子，一方一个。

“吃一送一”消息传来，让母亲泪流方圆几里路，路就在那些起早贪黑酷署寒冬的猪草坡。

过年的鞭炮响了，我家有了香肠腊肉，父亲说，吃一送一好，让国家供应多了半边猪，大家过年好吃肉。母亲说，娃儿们过年多吃肉，长好身体多读书。父母一席话，今忆泪满流。

母亲，伟大而平凡，半边猪的贡献，那是一年的收获。而今说起，仿佛是一种古老的传说。

哎，已到2018的腊月了，该怎么就怎么着吧，只要自己高兴，随你杀猪不杀猪。干脆飞到海南去，不吃香肠腊肉，让父母在天上，陪我海边看椰树和日出......

愿，“吃一送一”猪儿不再有，让父母在天堂不再辛苦，年年也有香肠腊肉。

赖维书2018.01.15于海南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