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公里徒步横穿西班牙第一天,圣地亚哥朝圣之路
第一天紧张的赶路,我的确是累了,在旅店的四人间里,我睡的要昏死过去,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就是起不来床。一直到早上6:30闹钟响,我和德国小哥约定起床的时间到了,房间里其他三个人都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样子,似乎都在等待一个人带头起床。
我就是这么有担当的人,这么光荣重大的事肯定是我来干。我轻轻的说了一句,“6:30了噢,要不要开灯起床?” 然后哗啦啦的,大家都起来了,十几个人共用一个洗手间和洗手台。
同房间睡的有一个穿长袍的印度大叔还有一个韩国姐姐。我来之前读过很多别人写的徒步日记,每个日记里都有一个印度大叔或者大爷。我也很幸运,一来就碰到了一个,只是很遗憾,这个大叔走的很慢,第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面。
很快的抢到了厕所,从厕所出来之后发现昨晚打招呼的西班牙人在门口等着。我很尴尬,跟他说,也许他需要等一下再用洗手间,因为现在可能会有一点味道。他说没关系,开门关门哗哗哗的就用起来了。
走到厨房去吃早餐,已经有一个南非的女孩(阿联酋空姐)和一个美国女孩(很美,像美国往事里的女主角)早餐都快用完了,说马上要出发了。我都惊呆了,我也想早一点出发,可是拐杖也没买,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顺便提一下,这个旅店 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法国帅哥,他一个人又当清洁工,又当厨师(他准备的食物应该是放在冰箱好几天了,不新鲜,反正我也不挑剔),还要做前台,收银,还要做房间里的服务员。我说这个工作这么忙,女朋友都找不到了。他笑死了,说没有的事,十月淡季开始他关门休息,一直休息旅游到明年三月底。
吃完早餐回到房间,看到印度大叔,他还在收拾,我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他说, “我准备好去吃早饭了!” :)
我打好包之后,西班牙人回来了,他问我他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一口答应,为什么不呢,我说还有一个德国小哥呢,我们三个一起吧。其实我心里是怕的,因为老大同事再三提醒我,在徒步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速度和频率,一定不要轻易的做出承诺要跟谁一起走,走到哪里,最后可能会因为速度不一样或者其他原因闹的不欢而散给自己留个气疙瘩。
我和西班牙人迅速的把包打好了,在门口等德国小哥,他真的非常的磨叽。等了二十几分钟,我脱鞋进去出来进去出来好几次,看看他在干什么,就是看不到影子。急切的想动身走,却无奈的要等德国小哥。俩人没事干就在旅店门口拍了一些照片,记住徒步开始的地方。照片拍了一轮了,我拐杖也买来了,午饭的香肠也买来了,德国小哥还是没有出现。
一批一批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眼看着我们变成最后离开起点的人了,最后离约定出发的时间晚了四十分钟的时候,亨里克终于背着他硕大的包出来了,还没走两步,他的东西散了又掉了一地。
好不容易捡起来装好,又说要去买拐杖。挑拐杖,也好像是拿不定主意,每根拐杖都是9到12欧,我花了十秒钟买了一根,他花了十分钟还没选好。最后我和西班牙人决定先走,走到桥头等他。一会他追上来了,说要我给他照相,纪念起点。
照完了又说要发一个视频到社交网站。 我和西班牙人彻底放弃,毫不犹豫的告诉德国小哥,我们要先走了。本来第一天,大家都很兴奋。等人太浪费时间了, 我第一天就觉得我的老大英明,不能随便作出承诺!
开始翻越比利牛斯山
看过很多日记,都知道第一天很难走,要翻过海拔2000米的比利牛斯山,步行28公里,才会到达第一个收留所住宿点。
我走了半个小时,浑身都热起来了。我了解我的身体,只要运动了,就不能喝凉水,一喝凉水会上吐下泻。所以在离店的时候特地请旅店法国小哥给我烧了一壶热水。结果主人太好心,烧好还帮我装好了,把刚刚烧好滚烫的热水装在了我的塑料壶里,烫得手都拿不住。
我当时心想会不会有塑料的味道,后来急着赶路也没多想。走了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喝第一口水,浓浓的塑料味,我喝得太快,想都没想就吞下去了。过了一会又开始喝第二口,人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十分钟之后,肚子开始剧烈疼痛,呕吐接着而来。
西班牙人说是不是走的太快,海拔高得太快,我开始高原反应,缺氧了。一对意大利的夫妇停下来,帮我清理我的东西,不停的安抚我,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叫救护车。我说千万不要救护车!我心里想着,计划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我来了,不能第一天还没登山就告诉别人我要回去了。
躺了一会之后,精神好了一点了,意大利夫妇看着有西班牙人照看着我,叮嘱了一些事,继续走了。我原地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跟西班牙人说我可以走了,如果他想走快一点,他可以先走,不用管我。
他作出一定要管我的样子,所以我就乖乖的跟着他走。最后他突然想起来,说你可能是水中毒了。一看我的瓶子,只耐60度高温,而我那好心的法国小哥,帮我装了满满100度的开水在里面。
走了两个小时,700米海拔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可以换水。西班牙人让我去把水换干净,喝新鲜的生水。也是很奇怪,我喝了新鲜的水后,人都变得精神了。休息了一下子后,德国小哥也跟过来了。西班牙人说你先走,一会我快点跟上你。
因为一个人走,我才开始慢慢的注意到路边的风景,绿油油的草,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领头羊和领头牛们带着他们的大部队悠闲的吃着草。牛群和羊群里夹杂着各种大小的马匹。路边的牛羊马粪很多,很圆润,跟黑珍珠一样一粒一粒,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和青草一起散发出一种大自然的味道。铃铛的叮叮当当声和路边经过的人时不时的问好声,是比利牛斯山上最美丽的音乐。
我一个人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西班牙人跟上来了。随着海拔的升高,一开始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地,变成了植被稀疏的山地,越往上走天气越阴暗。远远还看见山间被云盘绕。每当我们沿着盘山公路走完一座山,就开始打赌翻过前面一座山的弯那边是不是下坡。就这样陆陆续续打了10个堵,也没走到要下坡的地方,一直是往上走。
突然,我们走到了云层上面,上面阳光明媚,天蓝的耀眼。远远的山顶上,一群马大爷们带着小马仔在山间吃草。你永远不怕高,因为再高的地方,最顶部一定会有一群马在上面,有的像石头一样的发呆,有的像卫兵一样的放哨。让我情不自禁的开始唱韩红的天路,单曲循环的哼了一路,最后连西班牙人都学会这个歌了,跟我一起哼,调子都没错。
就那样的上坡路,走到我怀疑人生。我想起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个寒假要去上山砍柴。有一个地方有一个长坡,很多人上坡都会歇好多脚,到了坡顶再来一个大的歇息。而我挑着我的柴,经常告诉我自己,再走几步再歇,再走几步,就这样一路走到顶,最后告诉我自己,既然都走到顶了,就索性一路走回家好了。所以在我妈妈看来,我是一个很能吃苦的坚毅的女子。也是因为这样,一直不用操心,让她们觉得我什么事情都能自己搞定,最后习惯到谁也不会来问我过得怎么样,过的好不好,都以为我一切都很好。想起这个事,心里有一点点忧伤。
再强悍的女子,也是需要家人的关心的爱的。思绪涌来,又想起很小的时候(6岁)在村里的露天平地看电影,我妈把我搂到怀里,那一刻我偷偷的抽泣得停不下来,还不能让妈妈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场景我一直忘不掉。我小时候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哭。我现在才知道,从小缺爱,得到一点点爱和关怀,就会感激涕零。
一路上看到很多十字架,是不幸在徒步途中去世的朝圣者的墓碑,上面刻着简单的墓志铭。我来徒步之前,其实也非常害怕自己会出什么事,还偷偷的写了一份遗嘱给我的德国的朋友,装在信封里,告诉他如果我回不来,他需要怎么怎么做。当然,我回不来他才能打开看。现在看来,这个行为实在太幼稚太可笑了。:)
一路也跟西班牙人聊了不少天,最后我很不好意思的再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费利佩,西班牙国王的名字,我才很认真的记住他的名字。他也很不好意思的问我的名字,其实他也没记住我的名字。中国人的名字那么长,哪有这么容易就记住的。
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年轻,39!我一直以为他是小老头呢。一是我脸盲,二是他瘦小,又光头,欧洲人30-50岁我真的很难辨认出来。
我这个大嘴巴,忍得很辛苦,没有告诉他我第一天以为他是个小老头。途中我跟费利佩说,我昨晚梦到了在徒步的路上捡到金子。于是他认真的寻找,找到一块很平整的石头,在上面用登山杖的金属头认真的刻上“金子”字样, 递给我,“你的金子” 。我忽然哈哈大笑,把附近的鸟群都惊起来了。
我们时而聊很多天,时而很沉默的走。走到下午3点的时候,终于看到下山的指示牌了。一路欢呼雀跃的走下去,下山其实也只是下到半山腰,当穿过丛林看到修道院收留所的时候,我的脚抖开始发抖了,排队登记,需要等很久,脚开始剧痛。这个可以容纳180个人的大型修道院朝圣收容所,几乎是所有的徒步者第一天的落脚点。
早上在法国出发地见到的人们,今天可以在这里再次见到。为了卫生,大家需要把鞋子都脱下来,跟拐杖一起留在地下室,才能上楼。180个人的大通铺,当时觉得很震撼,走进去,床铺差不多满了。心想要是有人来晚了,没有床位了,只能忍痛再走到下一个村庄去住。大家都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洗澡,洗衣服,睡觉什么的。
住宿10欧,晚饭10 欧,早饭7.5欧。我们在楼下碰到了早上餐厅里碰到的南非女孩子,约好一起去吃晚饭。匆忙的洗澡,去洗衣服。在洗衣房里碰到了那个脚细得跟棍子一样的法国小哥,和一个笑咪咪的亚洲姑娘,洗衣房里有一个大妈,非常烦人,就想大家都付钱用机器洗,手洗的人每隔一分钟她就要来催一下,说后面的人在排队啊 ,要快一点啊 。
晚饭十人一桌,每人一条鱼,前餐,主餐,后餐一道都不能少。前餐是意大利面,非常好吃,我连续吃了两盘子,最后都不好意思吃最后剩下的,最后一个西班牙胡子大叔把盘子里的全部倒给我, 全部吃掉,全部吃掉!朝圣者是不能浪费粮食的。
晚上十点修道院要关门,我们匆匆忙忙的去收衣服,费利佩大叫一声,“不好了,别人把我的晾衣服的夹子偷走了”。衣服掉的掉,没掉在地上的一边耷拉在空中。
回到床上,我感觉被鬼压了床一样,睡的迷迷糊糊的,想醒醒不过来。突然看到一个很光很亮的东西在我的床头晃来晃去。努力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西班牙人的头,因为没有头发,光头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个巨大的灯泡。他一直把头伸出来,看看下铺的我睡着了吗。我都没有力气理会。昏睡过去。
修道院里没有毯子,只能用自己的睡袋。半夜冻醒好几次,听到几乎全修道院的呼噜声,各种旋律,各种音频,有的还会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