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姐姐,她叫花。 她是妹妹,她叫香。父母取名花香希望姐妹花人如其名,以后的人生花香四溢。 2020年的疫情来得猝不及防,从一开始的“可防可控”到“病毒存在人传人”再到“病毒四面八方的扩散”,国家开始出台相关的管控政策,党员们和各行各业抗击疫情的战士们开始和病毒展开了没日没夜的斗争,他们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搏斗,将“生命第一”置于最高的地位。新闻里有确诊病例数日日增长的忧虑感,更多的是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国家倾全国之力按下经济运行暂停键来守护百姓安全的坚定决心,这一份感动让每一位国民的毛孔里都流入了更多的爱国情怀。然而,花和香并不看新闻,她们已经从花香姐到花香婶,如今已是花香婆婆。花婆婆和香婆婆不看电视却各有各的原因。村庄里全用脚手架或者木质栅栏之类的工具把进出的路拦了起来,和全国同频共振的进入了建国以来最严的管控状态,香婆婆一个人在家里,楼上楼下,门前门后每天扫了又扫,擦了又擦,家里唯一有灵气的就是床头柜上的电话机,而这也只是偶尔有灵气,有时候是女儿、有时候是儿子,有时候是孙子孙女们,但一星期最多都只有一次,香婆婆生怕错过了那难得一现的生机,时不时就蹒跚着过去看看,拎起电话机,听一耳朵嘟嘟嘟的忙音再放下。终于出太阳了,春天该来了吧?万物该复苏了吧?隔壁邻居家读高中的兄妹和隔壁隔壁的上大学的孩子走出了房间,远远的站在阳台上聊天。武汉,他们在聊一个叫武汉的地方,很多被病毒感染的人,没地方治,国家直接建了好几个医院。武汉很多宠物,因为封城主人回不去,动物们可能很多要被饿死。香婆婆眯着眼睛,竖着耳朵认真的听着,这是她的新闻。香婆婆的表情越来越难过,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爱宠物,他们关心宠物。她想她的香姐姐了,有人好好照顾她吗?嫁在隔壁村的女儿来看香婆婆了,拿了大包小包的菜,女儿可以进来了,那就说明路通了。香婆婆用自己最快的思维谋划着等女儿回去,她要偷偷的来一次“远行”,她心里每天都数着日子,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她的花姐姐了。女儿前脚出门,香婆婆就开始满柜子找花姐姐爱吃的糕点,是没买还是买了又顺手给邻居的小孩了呢?香婆婆也不记得了,总之家里没有。香婆婆拿上钱,穿戴整齐,慢慢的踱步到公家车站,上车下车,就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只是速度比年轻的时候慢很多很多。终于到了目的地,两旁的商店都还关着门,她买不到糕点怎么办呢?姐姐会很失望的。她像被调慢了的进度条,慢慢的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终于看到了一个推着三轮车偷偷卖糕点的小贩,香婆婆就像中了大奖,全部买下姐姐爱吃的那一款。终于到了姐姐居住的地方,香婆婆要进去,门卫不让,说现在国家有规定。香婆婆再三恳求,门卫还是秉公办事。香婆婆一向斯文、和善、讲道理,可此刻,她跺脚,她哭,她只想见一见她的姐姐。哭闹声引来了另一名工作人员,安抚了几句香婆婆,要求婆婆答应隔着门远远的聊几句,他就去请花婆婆。香婆婆擦干眼泪,破涕为笑,点头答应,拱手感谢。花婆婆来了,脚步蹒跚,目光呆滞,似乎已经看够了尘世繁华,眼珠子都懒得再转动了。香婆婆奋力向姐姐招手,高声喊着:姐,姐…..这一幕,似曾相识,时光轮回,曾经的她们梳着长长的麻花辫,腰身纤细,浑身有力,她们一起赶集,被人流冲散的时候,彼此搜索对方的身影,目光聚焦到彼此时,她也是这样招手,这样喊着姐,姐,姐。那时的姐会开心的回应:妹妹,妹妹,并且大步飞奔过来。而眼前的姐依旧管自己走着,耷拉着头,似乎外面的世界都和她无关,她只管机械的微抬腿、向前、放下,如此反复。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姐在门里面,妹在门外面,妹喊:“姐,你都好吗?”姐也抬头喊:“他们都不让我出去”。妹答:“他们也不让我进来。”姐妹两开始隔空对哭,像极了儿时的他们。香婆婆擦干眼泪,小时候都是姐姐哄她,而现在得她哄姐姐了,她拿出好不容易买到的糕点,递给工作人员,勉强挤出笑脸,那一脸的皱纹像水墨画掉进了水中,慢慢的漾开,她大声的问:“姐,小蛋糕,你要吃吗?”花婆婆立马抹眼泪,往前冲了几步,从工作人员手里一把夺过蛋糕,开心的笑着说:“我要的,我要的。”盯着香婆婆看了一会儿,轻轻的说:“你是我妹妹”。说着又哭了起来。香婆婆赶忙安慰:“姐,等‘运动’过去了,我就能进来看你了,你好好的,等着我,我还给你买小蛋糕,买很多很多。”经历过文革的他们,大概情不自禁就用了“运动”两个字。郊区的风感觉特别冷,两位老人的白发一直在风中凌乱的摇摆。工作人员牵着花婆婆慢慢的朝房子挪去,他们劝香婆婆也赶紧回家,别冻坏了身子。香婆婆看着花婆婆慢慢远去的背影,眼前白底黑字的“某某养老院”几个字特别刺眼,刺的婆婆眼里心里都很难受。香婆婆心里默默的想着:姐姐被确诊为老年痴呆症已经3个月21天了,姐姐在这住了3个月20天了,她应该已经看不懂新闻了吧,而自己,儿女们各忙各的,家里的电视机疫情前就坏了,本来也就看不看都无所谓,来风来雨都不怕了,一切不还有国家撑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