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很热的时候走。九年前也是。
坐火车,目的地是从前也去过很多次的地方。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不再回去,而你不过停留几日便返程。
这些年你从未说过想念,我也一样。
距离不是太远,基本每个周末你都来看我,挤周五下午人满为患的那趟火车来,赶周日下午依旧人多的火车走。有时你会多待一晚,而我一定难得整夜好眠。而代价则是次日凌晨五点钟的匆忙,只有赶上最早最快的那班动车你才不会迟到。
你来时只背同一个包,很少换。腊肉、香肠、点心、凉皮…里面装满的都是你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它大概是你最大的一个包,却总是因为被塞满太多食物而变形。
后来我曾在许多地方的火车站停留,放眼望去全是满满的拥挤与陌生。偶尔会幻想那两年你提着这样硕大笨重的挎包穿梭于两座城市之间的样子,如何风尘仆仆,又如何疲惫不堪。你不辨方向,更不记路,直到现在仍旧如此。此刻说起这些来我只有凭想象,毕竟我从没有去车站接过你,一次也没有。
有些记忆如同仓库角落里积满灰尘的杂物,即便很久不再碰,也不指望它能够凭空消失。而那几年于你于我,恐怕都与这杂物相差无几。
后知后觉,彼时如潮水般剧烈失控的情绪,不过因为自身不堪一击的承受力。而从前我们朝夕相对十几年,是你护我太周全,还是当真我经历浅薄,竟对自身的脆弱与偏执从不自知。
如今九年过去,当初的走本就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分离,也许说蓄谋已久更为合理。以为一切不过暂时,以为尚有回旋余地。唯独不曾想一走便再也无法真正回去。
我越走越远,习惯到哪儿都拎着行李箱,你也不必奔波,回归你的小天地朝九晚五。
你已不再年轻如多年前,能够在冬天晨起下雪时,背幼时的我跨过家门口的铁轨。能够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匆匆追赶即将开动的公交车。即使你做饭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吃,即使你依旧洗着和从前一样的斑点床单,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一样了。
生于八月的狮子座也未必都是什么天生的王者,至少你不是。
那几年你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你没有超强的承受能力,也无力改变那样的困境。更何况追根溯源,这些几乎都是因我而起。你与世间所有妈妈们相较并没有太多不同,一样地带着自身的软肋,一样地以为自己坚韧。有些得失始终都无法言明,甚至值得与否都难说一句。
不过好在一切总归否极泰来。
此刻距你超过两千公里。立夏有段时间,昨天电话里你说那边很热,而我这里还在下雨,并不暖和。
我们的通话越来越长,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天气、三餐、近况、过去……这些话题轮番着聊,却唯独不说想念。
多久都是如此,我们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