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小女巫惠惠
伦敦的天气,用帕维尔的话说,就像“更年期的女人”,我私下认为这是个精妙的比喻,而且有点儿小性感。
七月当属"盛夏",但对伦敦来说这个说法显然不妥,因为伦敦貌似并无盛夏。
那天,约摸下午四五点钟,我和帕维尔从超市出来。
天是阴的,沥沥淅淅的小雨,有点冷。
他两手提着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向停车的方向走去,我撑着伞尽量想替他遮雨,但他大步流星毫不在意。在照顾女人方面,他有非常偏执的“大男子主义”倾向,我只好跟着他穿过街道走向我们停靠在路边的车。
帕维尔示意我:
Go up first.
先上车。
然后打开后备箱去逐一码放那些塑料袋。
我绕到左边,那是属于我的位置。因为这里的座椅位置和国内是相反的,我一时习惯不了,总是搞错。
当我走向车门准备收伞进去时,一个白发碧眼的老妇人朝我走来,看上去年逾古稀的样子,两手比划着,嘴里嘟囔着“Money”,“Money”。
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加之英语听说能力也不十分过硬,一时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好很抱歉地说了句:
Sorry, I can’t understand you.
对不起,我听不懂。
然后示意帕维尔过来。
在他们交谈之际,我迅速将她打量了一下:亚麻色的长裙和白色凉鞋,上身着一件白色体恤,外搭米黄色镂空毛衣。光着的小腿像松树皮,白发上凝结的水珠正从她沟壑纵深的脸上滴落下来。
帕维尔和她聊了几句后就跟着她向一台取款机走去,我依然只能听懂她说的“Money”。
我坐进车里,看着帕维尔在那台取款机上鼓捣着什么。
心里暗暗思忖:莫非这个老妇人是个乞丐?也许她想要钱,但帕维尔没有零钱,所以到取款机上取点零钱给她?
这时,我发现帕维尔真的从取款机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她手上,老妇人边点头边继续不停地说着什么,貌似在道谢。帕维尔摆摆手,然后向着我们的车走来。
上车后,帕维尔说:
That ATM is broken,it ate the old lady's money.she tried and tried,but no way,so she had to ask others for help.
那台取款机出了故障,把老妇人的卡和钱都吃掉了。她试了半天取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向路人求助。
The old people have no power for working,every pound is very important to them,so we should help her more.
老人们已经没有了工作能力,每一镑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们更应该帮她。
他又说。
我默默点了点头。
帕维尔已经发动起车在雨中徐徐前行。
我回头望去,只见老妇人依然淋着雨守在那台取款机前,忍不住问:
But why doesn't she go yet?
可她为什么还不走呢?
She already called the bank,but she has to wait there and tell others don't use the ATM,until the stuff of bank arrive there.
她已经打了银行的电话,但她必须守在那里,告诉人们不要再用那台取款机,直到工作人员到来。
帕维尔轻描淡写地解释,但我分明听见他说的是“She has to”,她必须。
我想起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中的一句话:
甚而至于要榨出我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我突然觉得也许应该把伞给她,可当我再次隔着车窗的雨帘回望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米黄色的小点。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帕维尔说了,结果又惹他一顿爆笑。
Maybe Chinese are most afraid of cold in the world, they always keep an umbrella in rainy day and never forget to wear Qiuku.
大概全世界也数你们中国人最怕冷,一下雨就打伞,还不忘穿"秋裤"。
“秋裤”是他新学的单词。
我撅了撅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