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这是我的父亲最爱听的一首歌,父亲在我眼里是勤劳能干的人。
小时候他骑车带着我,让我坐在前面。"我上商店买烟,一会儿就回来,你就这么乖乖地坐着,不许动"。那个时候的28大自行车不是倾斜着停车的,后面有一个挡板,把挡板向下的踢的同时把车尾向上提,车就能稳稳当当停好。
我看着父亲的背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商店高高的台阶,那个时候的他还年轻,身材魁梧步履矫健。我坐在车前面一动也不敢动,只希望他快点儿买完烟回来,害怕自己只要轻轻一动,就会随着整个自行车"轰"地一声应声倒地。
后来我渐渐长大上学了,也学会了骑自行车,是26女式自行车。有一次在下坡路不知怎么撞上了一个阿姨。晚上,父亲提着买的食品带着我去她家里,阿姨说:"你闺女对着我瞄准,直直地就冲我过来了"。回家路上坐在父亲的大自行车后座上,把刚才阿姨抓给我的一把糖给他吃,父亲说:"你吃吧,这是你挣的糖我可不吃"。
父亲虽然是国家职工,可他却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勤劳能干的父亲每天都总有干不完的活。他在房前开辟小院种菜种草莓石榴,做木匠活几天就能打个酒柜。总会想起我的父亲,想起夜晚时分,他一只脚踩在木头上,奋力用一把带着锯齿的工具锯木头,再用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把木头刨得溜光光的,有时候我睡醒了,看见他的背影还在劳作,他的头顶上空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
小时候,夏天的晚上我们大院里会有露天电影,就像一首歌中唱的能看到荧幕的反面,望着他挤在人群中的背影,等着他买回来大红果大雪糕冰棍。
记得那次他到南方出差二十天,我送他走出家,这时我看见父亲肩上背着大旅行包,走出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望着他一手打造的小院,眼中是深深地不舍和留恋。他不知道,我给他的背包里还塞了一封信,只记得大概内容是叮嘱他离家远出门在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差的这些天父亲还给我回了一封信,回来的时候买了两大背包的香蕉,一路坐火车从南方带回来,再转公交车,公交车站他手提两大背包香蕉,在拥挤的车站对一众乘客说:"辛苦你们让让,我给孩子带的水果不能挤坏"。这都是在公交车站看见他的邻居,后来告诉的我。
上班以后,有时候下夜班,父亲会来公交车站接我。一下公交车,就会看到父亲在车站等候的身影。还是坐在车的后座,只不过此时交通工具换成了摩托车,车开起来速度快我扶着父亲的腰。
如果一直这样多好,我年轻,父亲也风华正茂不显得沧桑衰老。我只管惬意地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想吃什么他就一路招呼,看谁家卖的新鲜就停下来购买。父亲的背宽厚坚实,像一堵墙给我挡风遮雨给我带来强大的安全感。
现在看我结婚那天的照片,父亲没有一张是微笑的表情,全程严肃脸。就这样时光荏苒,四季变换,父亲青丝染上白霜,他的后背也变得不够挺拔。还在我感叹父亲怎么老了,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天,这个让我终生难以忘怀的一天。
这一天我还像平常下班一样,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的窝,得到了父亲患病的消息:癌症晚期。
我有多痛恨那一天,如果有魔法,我希望把这一天永远地从历史上抹去……
那时是月底,同事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脸变白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深切地理解了什么叫"以泪洗面",在办公室绷不住劲躲到卫生间里偷偷哭,在坚持上完两天班后我办了辞职。
从此开启了我回家全心陪父亲的半年,谢绝与外界朋友往来的半年,让我现在回想起来充满温情又心惊胆战的半年。
这半年我看到父亲从不借助外力缓慢行走到拄着拐棍,从推着助力车到驾着双拐腿无法着地,每次在他身后望着他艰难用力行走每一步的背影,他高大宽厚的背已经驼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父亲变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多希望,他还能像从前,神采飞扬地坐在一群老爷子当中侃侃而谈:"我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这一幕永远不会重现,"多少叮咛多少情深,我勤劳能干的父老乡亲"今生父女一场,也许父亲已经把我忘记,这些珍贵的回忆我将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