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乡村,童年也在乡村,一辈子乡村都会给他以饱满的形象。
曾经年少的我,体会不到其中的道理。总是觉得乡村是“土”的代名词,在那个羞涩且自尊的年纪,来到城市,当别人问起自己来自何方时,总是怯于回答自己是农村的孩子。
如今,离开乡土求学在外,有关乡土的记忆竟像一张张油彩画铺展在眼前,思乡病涌上心头。
一条没有名字的水河默然地流淌在熟悉的乡土上,很多年了,一直都在那。我不曾追溯过它的历史,也未曾探寻它的去向。但它在我出生以来就已存在,它的模样深深地烙在童年的记忆里,我的成长岁月,或许就是与它最为亲近的一段历史,对我而言,先于我之前的那些历史都是可以忽略的,可以不去在乎。那是因为,拥有记忆的历史才能让我有更深刻的体会。
看那缓缓而动的波圈,是水怪老去的皱纹;水中幽幽浮动的水草,是年岁延伸的胡须;
我在这流动的河水面上,仿佛看见了逝去的那些旧时光。 我怀念家乡河水的味道,混着淤泥和鱼虾的气息。我怀念家乡河水涨潮时的盛况,带着几分悲壮哗哗地从水闸一端冲向另一端。
夏天,水河是孩童最钟爱的游乐场所,小伙伴们卷起裤管,脚丫就浸泡在里面,相互泼水嬉戏,笑声荡漾在水面上,鱼儿能够听懂孩子们的欢乐,快活地游窜在其中。那些更野、胆子更大的男孩子,喜欢开天辟地,光着身子游至水深处,捕捉大鱼和螃蟹。
这条河,是家乡的血脉,农田庄稼都依赖它来灌溉,它倾其所有把生机延伸至田地里最挺拔的那颗麦尖上。五谷丰收,几乎都在于它的一涨一落。
乡水啊乡水,它到底到底承载了多少乡村孩子的童年记忆?又牵系着多少农民的希望?
如今成年的我站在岸边,看着同一条河,却不免常常感叹它的安详与静美,仿佛它已经老了,那些美好如画的童年记忆随着年华的流逝好像将要枯竭而死。
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中曾这样写过巴黎,他说,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乡土没有城市的华贵和喧嚣,也不会是青年人追寻奋斗的天地。然而,对于千千万万的游子而言,那块小小的乡土是一席流动的家宴。
不管流浪在何方,总会怀念家乡的味道。
番薯,在家乡种得很泛滥,因此现在想来,我的童年亦充满了番薯淡淡的香甜。番薯是一种廉价的粗粮,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和小吃。采它长出的藤叶,便可以做成一道美味可口的家常菜。番薯煮熟,切成条状晒干,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由于番薯是成片成片地种,人吃腻了,就拿来喂猪,农民圈养的猪,甚为喜爱这种粮食。
以前,家乡都是用石头砌成的灶头开伙,冬天的时候利用零星的炭火存留下来的余温,把番薯掩在下面焗,焗熟拿出来烫呼呼地放进嘴里,暖到心里去。
乡下人,对于吃穿易于满足,因此幸福在这片土地上开花亦是常见的美事。
家乡坐落在大山的怀抱,于是,山成了乡下孩子窥探外面世界的阶梯。三五成群的孩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为了探索和新知,执意攀登到山头看外面的世界,迈着欢快娴熟的脚步,再在天黑之前折途归返。
孩子们一年年地长大,一颗细碎的石头终于承受不住他们逐年增长的重量从山上滚下,埋在了草堆里。那块石头,竟如此熟悉,落入了我的心底。
人们在离开乡土之前,对自己成长的那块土地,或许从来不会有过炽热的眷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于那片土地爱得如此深沉。
留恋故土便是思念亲人,思念童年的纯真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