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丹尼尔克莱恩的《和伊壁鸠鲁一起旅行》时,总会想起我几年前读的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并非因为两本书有相似之处,而是,我发觉,我阅读他们的时间,都有些不合适。或许太早了些。
喜欢《初夏》,是因为开头有胡兰成撩人的情话,“我们已入中年,三月桃花李花开过了,我们是像初夏的荷花”。那时候,我30+,生活安稳,以荷花的年龄自居,心境还停留在少女时代,对书中一个真正中年的故事,抱着事不关己的远观姿态。
书中的主人公们,年龄比39、40大上许多,婚姻生活在时间的侵染之下已经无趣或无味了,丈夫早已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甚至有貌合神离,老公外遇的。而孩子大了,老是和自己闹别扭。这个时候的女人,多半寻求同龄人的陪伴,陪吃,陪买,陪聊天和旅游,互相协助度过各自伴侣的外遇期,再就是彼此父母住院的探病,而后儿女结婚的捧场,父母丧礼的互相撑场面。
当然,最终,就是彼此丧礼的送别。这是真实残酷的中年生活图,对年轻人来说,不亚于恐怖故事了吧。而彼时的我,和丈夫有得聊,父母身体健康,生活安稳,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对更年期的生活完全缺乏想象,更谈不上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了。谁知,到了40+,不过才几年的光景,生活瞬间天翻地覆。书中描写的场景,已一一对应到实际生活中了。
“他松开眠梦中也牢牢握住你脚踝的手,说自己自由了,也放你自由。你对着灰茫茫的广大天地不知所措,哪也不想去,你真想问他,那你当初干嘛惹我?终归就是不爱了。”
恐怖小说原来是现实。
我以为《初夏》读早了,不是的。读书不仅提供一个避难所,还为你勾画出一条生活之路。《初夏》原来在为我预演。
就像我现在阅读《和伊壁鸠鲁一起旅行》。这是一个70多岁的老年人写给同龄人,探讨如何以最有价值的方式,度过人生中最后一个意识清晰的阶段。他建议老年人,运用自己的“正念”,通过自己的阐释和选择,度过美好而自足的晚年。文章的基调是温暖的,就像卷首引用伊壁鸠鲁的话:“幸运的不是年轻人,而是生活美满的老人。因为青壮之人朝三暮四、心猿意马;而老人则安靠于港湾中,坚守真正的幸福。”老年虽然有病痛、恐惧和孤独,但老年,是悠闲和自由的。
晚年,当然离我还很遥远。但阅读的时候,突然有一瞬间,“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远离中年的烦恼,奔向宁静致远的晚年。晚年,就自由了。但就像作者所说,每个人生阶段都有自己的品质。我们可以通过自身的决定和阐释,创造人生的意义,选择过一种什么样的人生。“这才是真正的切己。”这种决定和选择,任何阶段都适用。
读书原来没有早晚之说。任何出现在当下的阅读,都是有机缘的。每个阶段有不同的领悟。我想稍微修改一首老歌《I see it now》,作为我的读后感:
“我熟知的世界只剩一片陌生
爱情来了又溜走
年华易逝不能留
我尽可能过好日子
突然我明白这一切意味着造就一个女人。”
这一切,都在,造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