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良民,却为何伸出罪犯黑手》,这篇报道是《羊城晚报》2010年所出。它列举了五个杀人案件,其中让我们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马加爵案件。
马加爵从小成绩优异,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性格腼腆,与人为善,却因为口角连杀了四名同学,其中还包括他最要好的朋友。这是04年的案件,算起来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但几乎每发生类似的案件都要被提及一次。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孩子,为何一夕之间变成预谋犯罪的恶魔?仅仅因为生活琐事,连杀四条人命?你是好人,可是你却杀了人,为什么?即便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这叩问人心的问题时间似乎没有给我答案。
最近在看一本书——《罪与罚》 。俄国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著。
我惊叹于他对人内心活动精准的描述,感叹他叙事手法的娴熟。如果你明知道事情的走向是如何,可你还是惊心动魄,除了证明作者的高超叙事别无解释。
隔着书籍,面对一个虚拟的人物,你对他感同身受。你似乎可以体会他内心扭曲,极度矛盾的心理。你甚至在他毫不犹豫举起斧头砍向无辜的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你可以理解。
之后,他处在极度混乱中,恐惧,绝望,对自己的唾弃,埋怨,直至精神混乱。书中的字,跳跃着像一帧帧的动画。你屏气凝神,大气不喘,就像你亲眼目睹他的犯罪过程后,陪着他一起唾弃自己。
“一个判处死刑的人,在临刑前一个小时说过,或者想过,如果他必须在高高的悬崖绝壁上活着,而且是在仅能立足的那么狭窄的一小块地方站着,四周却是万丈深渊,一片汪洋,永久黑暗,永久的孤独,永不停息的狂风暴雨……”
拉斯科利尼科夫,19世纪的大学生,因交不起学费被退学。生活穷困潦倒,聪明善良。他是真的很善良。在暗无天日的沙皇俄国时期,每个人都顾着自己温饱,麻木不仁,对于生活的不满只有通过歇斯底里的吼叫来抒发。
可是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同,他很穷,饭不果腹,要靠母亲的养老金救济过日子。但是,他看到路上的小女孩被流氓调戏,他出手相救。他富有同情心,把身上仅剩的几个钱给了嗜酒成性的酒鬼一家。这样善良的的他,却策划杀了两个人——因为钱。
生活是刽子手,把一个原本纯真善良,但是意志薄弱的人,一步步推向深渊。善与恶的界限如此模糊,屏障如此薄弱。
马加爵因为口角杀人,拉斯科利尼科夫因为生活贫困杀人。都是知识分子,他们不知道犯法?他们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惩罚吗?他们当然知道!我们眼里看起来如此荒谬的理由,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会是诱发犯罪的原因?
人心、理智、道德经不起考验。你永远不会知道,也许无意触碰的地方也许最薄弱的短板。对于马加爵来说,朋友的评价大于天,尤其是好朋友的话,那么他的同学一句批评就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对于拉斯科利尼科夫来说,他的家人高于一切,他可以自己贫穷,但是他不能看着妹妹因为他嫁给极其吝啬、残暴的人。
拉斯科利尼科夫比马加爵幸运,他有机会在活着的时候救赎自己,不能说洗清罪孽,但减轻负罪感。我一直觉得,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最大惩罚不是死刑,人死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罪孽,随着体温消逝而消失。这是对于泯灭良知,蔑视生命的人,才适用的惩罚。
对于尚未泯灭良知的人,活着,才是“罚”。他的良心,每天鞭挞着它,警醒着他。他每时每刻受着的是比任何刑罚都要有效,都要“残忍”的方式。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赞成那些取消死刑的国家。
“死有余辜,活有余罪”也许能形容那些本是良民,却失足跌落犯罪深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