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静静地坐在敦霍尔德堡垒宿舍中的长椅上。
在过去的七年里,除去他完全没有记忆的两年,他发现他全都活在无聊与困惑当中。尽管这座巨大的兽人集中营中绝不缺少他的同伴,但是那些面容颓丧、目光呆滞、整日游荡的绿皮兽人没能给他带来多少欢乐。年轻的萨尔曾经能从墙角的一朵小花,天空中一个褐色的小点(或许那是一只鹰?)中获取一些想象中的宽慰,但是现在他发现这再也行不通了。他已经七岁了,他能够独立思考,即使他的脑袋中除了敦霍尔德守卫阴沉的面容与四面高挂着蓝色旗帜的高墙并没有多少东西。但是思考带来的仅仅是越来越多的痛苦与疑惑。有时候,他通过水的倒影看自己的影子:几寸的头发,还没长出嘴唇来的獠牙,尖尖的耳朵,当然还有绿色的皮肤,他会情不自禁地问自己:我怎么是这样的呢?
一个叫克洛丹的兽人一同坐在萨尔的身边。这个兽人同样拥有绿色的皮肤,伸出嘴唇几寸长的獠牙,以及一身青筋包裹的肌肉。此时这个中年壮汉只是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嘴唇中翘出几个字:“真是个美好的早晨。你说是不是,小子?”
“也许是的,克洛丹,但我们不是刚刚吃过午饭吗?”
“哦……那我大概错过了……反正那么一堆干不啦叽的面包并不值得留恋……唉,我在像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天天吃到我母亲给我炖的穆山兽后腿肉呢……”
“母亲?”萨尔抓住了一个他从未接受过的名词,“母亲是什么?”
克洛丹像看鬼怪一样看着萨尔,“小子,”他用怀疑的口吻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连你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当然,我从没听过它。”
“是她,”克洛丹纠正道,“那么你知道你父亲吗?”
“我父亲?”萨尔惊愕地注视着克洛丹迷离的眼睛,“嘿,你说的我完全没听过。”
克罗丹迷离的眼睛里射出了一道奇异的光束,他盯着萨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的不知道父亲与母亲?”
萨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克洛丹缓缓地将他的手放到只有几寸毛的萨尔的头上。接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父亲与母亲,就是生你的人,最爱你的人。他们将你带到这个世界,并且永远爱你。”
萨尔看着克洛丹稀疏凌乱的胡须。
那么我的父亲与母亲是谁呢?
克洛丹抖动着胡须,边摇头边站起身往宿舍外走去。萨尔听见他的声音:“可怜的小子……”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萨尔望去,看到了一个人类女孩。她穿着敦霍尔德中仆人们穿的灰色连衣裙,金色的头发瀑布一样从她的头上垂下。她朝着宿舍中张望,接着传来了她银铃般活泼的声音:“谁是萨尔?”
听到自己的名字,萨尔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站起身走向这个女孩,说道:“我就是。”靠近这个女孩之后,他看到她精致的相貌与脖颈上挂着的闪着湛蓝光芒的项链。现在,她活泼的大眼睛看着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萨尔——对于一个人类与兽人来说这是很少出现的——她有着几粒雀斑的鼻子皱了起来,然后给了萨尔一个微笑。小萨尔显然被这样一个奇怪而温暖的表情震慑住了,他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这个女孩面前,然后几乎本能地,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还以一个僵硬的微笑。
这个女孩伸出手牵住了萨尔的绿色小手。第一次地,萨尔的手被他人温暖。这个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传到他的尖耳朵里:“布莱克摩尔中士召唤你,萨尔。”她顿了顿,然后说道:“你几岁了,萨尔?”
“七岁。”
“哈,我已经十四岁了。你可以叫我塔蕾莎。”她微笑着看着小萨尔。萨尔一下子觉得,他的“母亲”也许就是她。
塔蕾莎继续说道:“布莱克摩尔中士有话对你说,小萨尔。见到他你可要放尊敬点。你知道,他可是全敦霍尔德的统治者,接受他的召唤是……一种荣耀……”
萨尔几乎立即点了头。他感到一种力量使他顷刻间就相信了塔蕾莎的话。
“……或者别的什么,管它呢——这里走!你不会没出过宿舍吧?以后你会有机会的。”
萨尔的脸部肌肉又一次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