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是四月份到的黑龙江苇子村,他的寒地产绒鹅新品种——C2417已经到了育种的最后阶段了,要做最关键的抗寒性环境实验。
最低温度既要达标,又需要合适的水系环境,还要有就近的实验室能及时分析数据。
这样一个既要相对偏远又不能太偏远的地方着实不好找。
在他的导师戴教授帮忙下,终于联系到了合适的实验场。
那是在中国地图北端上的一个小点——依兰县,下辖的一个小村庄。
戴教授当时指着地图对他说:“你看,这里的地理气候条件都合适,关键离哈尔滨也比较近,我已经和东北农大的毛主任说好了,给你办个通行证,随时都可以过去用学校的实验室。苇子村畜牧站的同志我也打好招呼了,到了当地他们会具体帮你安排的。”
就这样,肖云天捧着一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种蛋,和一皮箱书籍、笔记、实验数据,从西安出发,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四天后,当他软着脚,从晃晃悠悠的绿皮车上下来,腾云驾雾般出了依兰火车站的时候,畜牧站的梁干事手里高举着“热烈欢迎王博士莅临指导工作“的黄色大纸壳,明显是从包装箱上裁下来的那种,笑容灿烂的在出站口迎接他。
梁干事为人热情,爱大说大笑,向他解释,每天一班的长途公交车因为故障这几天停运了,于是今天骑了一辆小摩托来载他。
昨天刚刚下过雨,去村上的土路十分泥泞。
肖云天坐在小摩托的后座上,想要问问是怎么安排他的,道路上许许多多的水坑里积满了泥,他张口时一大滴泥浆溅进嘴里。
梁干事在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和排气管的黑烟里,扯着嗓子喊:“啥!你说啥!我没听清。”
肖云天闭了嘴,因为正问他话的梁干事也溅了一嘴的泥,正呸呸呸的吐呢。
进了村,小摩托哒哒哒的直奔村支书家。
村支书于百长是个典型的东北老汉,憨厚中藏着一点点狡猾,手里托个旱烟枪,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抽两口。
他看见肖云天手里一直不放的包裹问:“这里是啥?”
“哦,是鹅蛋。”
“你看你们年轻人,来就来嘛,还拿啥东西,怪不好意思的。”说着伸手就要接过去。
梁干事赶忙伸手拦住:“诶~诶~诶~叔!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有大用的!”
于百长搓手讪笑道:“误会了,呵呵,你看这事儿整的。”
肖云天详细的解释了下实验课题和此行目的,一番长篇大论把于老汉搞得晕头转向。
“那个啥,肖大士”于百长摆手打断他。
“叔,是博士”梁干事纠正。
“肖~那个~博士,你说了一大通,到底要说啥嘛?我老头子听的脑仁儿都疼了。”
鸡同鸭讲,面面相觑。
“叔,就是我上次跟您交代的要一块地方,让我们肖博士养一年鹅。”
“哦,就这啊,你早说嘛。地方我预备下了,就在村东河塘边儿上,有一处空房子,原来是老张家为了看鱼塘盖的棚子,这几年不干了,正好空出来,放鹅养鹅都方便。”
于百长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向窗外望了眼光景,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才四月,天还冷着嘞,那边没有火炕,先在我家这儿住着,六月份儿再搬过去。”
肖云天说这怎么好意思。
于百长说有啥不好意思,也就是多双碗筷,多个铺盖的事儿,咱东北别的不多,就粮食多,不算啥。
支书家是五间的大瓦房,肖云天被安排在西屋,和支书还在上小学的老疙瘩小明睡一个火坑。
肖云天推门进屋时,小明正坐在炕桌上写作业,看见他时一脸的不乐意。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高兴,原本自己独占的大屋子,现在却要住进一个陌生人。
肖云天逗他说话,他眼皮都不撩一下,犹如老僧入定,专注而傲慢的解着数学题,仿佛那不是五年级的数学作业,而是事关人类命运的终极奥义。
再坚如磐石的和尚也会有杂念,就像再高傲的五年级小学生也经不起零食的诱惑。
肖云天放下行李,微笑着观察了他一会儿,就用胳膊夹着那打种蛋出去了。
小明扔下铅笔,长吁了一口气,无奈而惆怅。
“哼!男人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小明迅速对肖云天作了个定论。
不一会儿,当肖云天手里拿着从村口小卖店买回来的一大包大白兔奶糖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有点动摇了。
“拿开,快拿开,都挡住我作业本了,还怎么写。”小明恼怒,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影响了他学习,还是因为对自我意志的失望而生气。
肖云天坐在炕桌边没说话,依旧笑眯眯的,看了眼糖,又看了眼他,冲他抬了抬下巴。
小明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吃晚饭的时候,老支书发现老疙瘩像扭股糖一样黏在肖云天身上,肖哥哥长,肖哥哥短,比他家的大黄狗富贵看着还贱皮。
肖云天休息了三天,就去村上畜牧站找梁干事借用孵化器。
机器坏了很久,两个人修了半天也没修好。
梁仲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的说:“看来是修不好了,不如你就用土办法吧,村里孵蛋都是用火炕,也能行。”
肖云天想了会儿说:“最好还是用机器,温度精确,人工不好掌控温度,孵化率不理想,我这十二个种蛋还挺珍贵的,一个都不能孵坏。”
梁仲春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擦着手,转身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他回来的时候说:“要不你下午去镇里的畜牧所吧,刚才我问了,他们的孵化器好使,一会儿我给你叫个专车拉你过去。”
“还弄专车?!太隆重了吧,不用,不用。”
“嗨, 你想哪儿去了,不是专车,是拉砖的车,简称砖车,顺便捎带你。”
鹅的孵化期要三十天,肖云天就在镇里畜牧所待了一个月,基本天天都围着孵化箱转。
除了定时检查温湿度,记录数据,翻蛋、凉蛋外,蛋在恒温箱里的大部分时间,肖云天会看书打发掉,偶尔也会去周围逛逛,买点日用品。
畜牧站附近有一所寄宿高中,高中后面有一条小街,有卖零食的、卖小吃的、卖脸盆日杂、头绳发夹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挤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热闹的小市场。
总之,寄宿学校的学生们需要什么,基本都能在这儿找到。
刚刚翻了一遍蛋做好记录的肖云天感到有点饿,下一次翻蛋是两个小时以后。今天是星期天食堂不开火,畜牧站里只有他独自加班,他决定去小市场上吃点东西。
北方的五月乍暖还寒,一早一晚还觉得有点冷,中午却热的像炎夏。
肖云天把夹克外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只穿着圆领套头单衣,晒着暖融融的阳光,在人群中慢慢的踱着步看热闹。
他一路沿着小市场走着,看了几眼旧书,逗了一会儿小猫儿,品鉴了几盆月季和蔷薇,又试了几声竹笛,经过卖纱巾发卡一类小玩意的摊位时,从街对面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
他朝那边望去,是个卖兰州牛肉拉面的摊子,热腾腾的大锅冒着蒸汽,老板挑面,老板娘加肉,食客们吃的酣畅淋漓。
肖云天觉得自己胃里一片欢腾,他决定要去对面来碗拉面当午饭。
学校的后门里驶出来四五辆汽车,形成了一个车队,把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小市场更挤得水泄不通。
肖云天刚迈下人行道,给汽车让路的人群就挤得他无法前行。他想退回去,可是人行道本来就不宽,摊位又占一大半,余下的空间勉强只能过一个人,平时街上没有车只走人的时候都紧紧巴巴,现在更是无立锥之地了。
尤其他感到身后的摊位前站满了人,只好站在路边,小腿紧贴着花岗岩的路边石,等待车队过去。
街上人太多了,车开的很慢。
肖云天推着前面的人,尽量保持平衡,这时他觉得脖颈后面痒痒的,好像有人拿着小毛刷在轻轻扫他的皮肤。
最后一辆是个大卡车,缓缓从他面前通过,人们继续往两边退。
肖云天被挤的有点后仰,感觉那只小毛刷扫的更用力了。他以为是某个小孩儿的恶作剧,回头一看,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自己身后的摊位前聚着堆儿,正叽叽喳喳的挑选头绳围巾。
其中一个背对他的女孩儿穿着浅绿小方格的长袖外套,耳朵上架着一副琥珀黄塑料镜框,梳着双马尾,身上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
那个在他脖子上来回扫着的柔软小刷子,正是她的马尾辫。
她一手拿着一条纱巾,来回的看,反复的比较,仿佛难以取舍的样子。她的头带动两条马尾滑溜溜的扫弄着云天的脸颊和鼻子,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淡淡香气,是那种带一点涩的清甜,细如丝,暖如棉,穿肺沁脾。肖云天的心里不知怎的忽悠一下,和饥饿的胃里一样,一片欢腾。
最后一辆大卡车驶过,人群渐渐散开,街面也恢复了宽松。
肖云天忘了拉面,注意力全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了,可是现在还挨人家这么近,实在是不像话。
有那么一点依依不舍,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马尾辫扫不到他了。
他在心里偷偷的叹了口气。
这个味道温暖芳香,后颈和耳朵洁白,有一头柔软光滑秀发的小姑娘,只是一个背影,就在他心上叮出了肿块。
他十分渴望见一见她的真容 。
摊子前面一个女孩儿买了一只发夹,交款离开。
肖云天马上过去填补了空位,假装在货摊上挑选手绢。
隔着一个双麻花辫女孩,他看清了她的侧脸。
这是一个白净秀丽的女孩儿,圆圆的婴儿肥小脸儿上散落着几个芝麻粒大小的痣,戴着圆框的近视镜,鼻尖翘翘的,嘴唇像花瓣一样薄而嫣红,看起来甜美天真,娇憨可爱。
总之,他一见就十分喜欢。
双马尾姑娘举起一条白底五彩圆点的长纱巾问:
“老板娘,这条咋卖?”
“二十块。”
“这么贵的?!”她和麻花辫女孩咋舌。
“便宜一点好不好啊,别人家这么大的纱巾才卖五块十块,你这个也太贵了。”
“小姑娘,别人家卖的也没有我家的好看,也没有我家的花色呀,一分钱一分货,我这都是从上海进的货,全是最时兴的花色,质量也好,别人卖五块十块的都多薄的,特别容易扒丝,哪有我家织的这么密,这么结实。”卖货的大姐一边推销,一边随手拿起一块纱巾在她面前撕扯示范。
“老板娘,便宜一点吧。”
“小姑娘,真的不行,我进货的价格就高,便宜不了。”
双马尾和麻花辫两个人拿不定主意,商量起来。
“要不,还是不要了“双马尾看着手里的纱巾,精神不振的说。
麻花辫接过纱巾围在她脖子上,“可是你戴真的很好看,不要太可惜了。”
“二十块,买了它就没钱买参考书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我还打算买本模拟卷子呢,一套书正好十五块钱。”
麻花辫打算再为好朋友争取一次“老板娘,五块钱行不行?五块钱我们现在就交钱。”
老板娘是个肤色黑黄,眉间的川字纹纵贯额头的中年妇女,她叼着烟卷坐在小马扎上,挠了挠下巴,气定神闲的摇头“二十块,一分不少,我从来不要谎价。”
两个姑娘彻底泄了气,双马尾慢慢把脖子上的纱巾摘下来挂回去。
肖云天现在特别想帮他买下来,不要说一条,十条八条他也愿意,可他们又不认识,忽然之间冲过来一个陌生男人,只会吓坏人家,他自己也觉得荒唐,低下头继续毫无目的翻捡着手绢。
“还是考试比较重要,这个以后再说吧。”
“嗯,等考完了试我们再来买“麻花辫安慰她。
老板娘泼得一手好冷水“姑娘们,不是我说 ,别说两个月后,就是两天后它也未必还在了,我这儿的纱巾卖的可快了,一种花色就那么几条,你相中的这个就剩一条了。”
两个姑娘听到这儿,都没说话,愁眉苦脸的手拉着手离开了。
肖云天目送她们离开时,老板娘注意到他,
“小伙子,相中啥了”
“啊?哦!我想买个手绢。”他掩饰着。
“自己用?”
“嗯。”
“小伙子就用这种烟色格的最好,大方还抗脏。”
肖云天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一边掏钱,一边寻觅着双马尾的背影,她早就消失在人流中不见了。
老板娘接过钱把手绢递给他时,狡黠的眨了眨亮光光的杏核圆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小伙子,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姑娘挺漂亮的吧!”
“啊?!”他吓了一跳,脸不觉就红了,接过手绢没敢接话就转身走了。
过了马路,饥饿感又来了,肖云天要了一大碗牛肉拉面,在摊子边露天摆着的几张桌子旁找了个位子坐下,边吃边看光景。
面吃了一大半,他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隐约看见双马尾和麻花辫又牵着手回到对面的摊位,她手上抓着那条白底五色圆点的纱巾和老板娘说着什么,好像还在讨价还价。
肖云天用刚买的手绢擦了擦嘴,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朝她们走去,才走到路中间,学校操场里响起下午的上课铃,小市场里人流暗自涌动,学生们纷纷向学校聚集。
等他拨开人潮到了摊位前,两个女孩又不见了。
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街上顿时也冷清了一些,纱巾摊前现在只有他一个顾客,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忽然,一个短发姑娘凑了过来,拿起了那条纱巾,和老板娘软磨硬泡,要便宜五毛,好给她留个坐车回家的钱,后者仿佛要被她说动了的样子。
这时他像是从睡梦中突然醒了,抓起姑娘手上的纱巾对摊主说:
“这条我买了!”边说边掏钱。
短发女孩儿吓呆了,眼神奇怪的盯了他半晌,小声说:“你一个男的买这个干嘛?”
“对不起,对不起,这条是我……我妹妹特别喜欢的,你再挑一条别的样儿的吧,我付钱,算我谢谢你了,好吗?”
“你说的!?”短发姑娘十分兴奋。
“我说的,我说的。”肖云天被她的高兴劲儿给逗笑了。
“老板娘,他说他付钱!”
摊主哈哈笑着 ,“是啊,我听见了,你赶紧挑一个,别一会儿人家后悔了。”
短发女孩迅速挑了一条粉色花纹的,临走时还拍了拍肖云天的胳膊说了声:老弟,谢谢啦。
云天心想什么老弟啊,说不定我比你还大呢。
他把一张五十元递给摊主,对方并没急着接,而是打趣的说:“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原来是你妹妹啊。”
“老板,你的钱。”摊主洞察秋毫,他刚才编的瞎话看在人家眼里一定特别可笑,肖云天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
“我不要钱,送你了。”
“啊!?“他抬头看摊主,颇感意外,连五毛钱都不愿意让步的人,竟然要白送给他。
老板娘探了探上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小老弟,我送你这个是有原因的,其实我并不是摆摊卖货的“
“那你是干嘛的?”虽然大天白日,到处是人,对方又只是个中年妇女,肖云天觉得自己一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她抓着他的感觉莫名有点诡异,心里有点毛毛的。
“我夏天摆摊卖货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顺便赚点零花钱,冬天……我就干回我的专业,” 她神神秘秘的故意停顿了一下”——算命了!”
“噗,大姐,我不算命。”云天放松下来,摆手拒绝,心想原来是想赚我的卦钱,我可不上当。
“老弟,大姐最会相面了,刚才我看了,你和戴眼镜的小姑娘特别有夫妻相,是命里注定的两口子!这条纱巾就是你俩姻缘的牵线啊!怎么样?让大姐给你算一卦姻缘,测测你俩顺不顺,途中要是有波折该如何化解?”
“大姐,我真不用,谢谢了。”肖云天挣脱着,她的手像把大铁钳一样紧,很难对付。
“老弟!又不贵,友情价只要二百!一卦二百还贵吗?”她吐了个烟圈,仿佛十分让步的说“要不我给你个跳楼出血亲情价,一百!一百怎么样?铲除你情路上的一切障碍,让你少走弯路、少受伤……”
肖云天好不容易挣开了她,扔下钱拿着纱巾逃走了。
老板娘的一通说辞他肯定是不信的,毕竟这么多年书不是白读的。至于他和那个双马尾女孩的缘分,虽然他主观上更愿意相信摊主兜售的那套玄而又玄的神秘理论,可多年受教育培养出的理性让他站在现实一边。
他们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两朵小小浪花而已。
潮起时,一瞬间的偶然相遇,
潮落后,又各自消失在人海,
他们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那之后,他又专心投入到C2417的孵化工作,渐渐忘了这天的事情,偶尔再看到那条纱巾,除了会想念小马尾扫在脸上的感觉和那温馨的味道之外,他总会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个小伙子的贴身口袋里装着一条女士纱巾,被人发现总是很突兀的。
这渐渐成了他的困扰,于是盘算着把纱巾送给某个真正需要它的人,也让自己从这莫名其妙的美丽情思中解脱出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条纱巾制造的烦恼并不只肖云天这一份。
另一份还要从那天下午说起。
傍晚五点整,八中的放课铃准时响起。学生们陆续从学校大门涌进小街,觅食的觅食,逛街的逛街,市场上的生意顿时红火起来。
纱巾摊位早已被一群小姑娘们挤的水泄不通。老板娘抬头望了望天光,暮日西沉,天空泛着暗蓝色的微光,货摊上花花绿绿的小东西也都显的不那么鲜亮了。她点开了一盏煤油灯,把旋钮调到最亮,用一支竹竿挑挂在摊位上,方便顾客们继续挑选。
她才把煤油灯架好,还没来得及坐下,两个女孩就挤进摊位,摊子前被碰到的顾客们不禁抱怨:
“干嘛呀,挤死人了!”
“就是,轻点不行吗?”
“没有地方就在后面排队嘛,这么死命挤,不花钱呐?”
老板娘看清了冲到前面的来人,白白净净的小圆脸,黄框圆眼镜,外面加了一件灰色的棉外套,正是中午来光顾的双马尾姑娘。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急切的在摊子上翻找。
“呦,姑娘,又是你啊?找啥呢?”老板娘笑嘻嘻的问。
双马尾专注的低头翻着,“我中午相中的那条呢?怎么找不见了?”
“哦,那条啊,别找了,已经让人买走了。”
“啊!买走了!?”她震惊的抬头停手。
“是啊,你走之后不久就卖了。”
双马尾呆立在摊子前,失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你再看看别的花色,你看这几条多鲜艳,你这么白,围上肯定好看……”
双马尾摇了摇头,拒绝了摊主的推销,退了出来。
“曼丽,别不高兴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好看的呢。”麻花辫女孩搂着她的胳膊安慰。
“唉~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就算有更好看的,我还是想要那条。”
麻花辫女孩盯着她惆怅的侧脸想,她的好朋友曼丽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相中某样东西,就好像已经属于她了一样,越看越好,如果失去,自然也挖心挠肝的加倍难过。
如此在一棵树上吊死,仿佛不存在其它选项。
对于这点,肖云天是赞同的,因为他后来也成了一棵歪脖树。
麻花辫女孩跳起来搂住双马尾说:“曼丽,我请你去吃鲜肉大馄饨吧!”
“没胃口,我吃不下。”
“去吧,去吧,天气这么冷,不多吃点晚上怎么学习,快走。”麻花辫推着她的后背往前冲。
“好啦,好啦,别闹了,还是我请你吧。”
“下次吃臭豆腐你再请我!”
“我才不吃臭豆腐,上次跟你吃完刷了五遍牙都去不掉那个臭气。”
“可也没见你上次少吃啊。”麻花辫捏她的脸。
“静秋,你放手,疼死啦!”
“哇!曼丽,你的脸好滑啊,再让我摸一下吧。”
“讨厌,找打!”
两个小姑娘在说笑打闹中渐渐走远。
这个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市场上的每个摊位上都点起了煤油灯,累了一天的肖云天站在畜牧所六层办公楼的楼顶,吸着一支香烟提神,往下看时,整条街道像一条流淌着的星河,蜿蜒璀璨。
当然,他看不见这片灿烂闪烁中的双马尾姑娘,更预料不到这条缓缓流淌着的人工星河竟会将她送入谁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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