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年后,他孤单一人站在满月当空的天宫最高处,身上穿的那黑色龙袍将他身形修饰的如同神邸。
眼前那翻涌的云海,垂满星辰的夜幕重重的压在他的眼前,他站在这大陆的最高处。望着下面自己曾经攻克下的城池,九州之内一片灯火璀璨,看着自己树立的一片锦绣却犹如铁桶一样的江山,他还是是红了眼眶
“山河永寂,别了,我的蓬莱”
不禁从他嘴中流出一声细语,千百载争斗自己身边的人终是一个一个的离去。
“王!您真的还是要走了吗?”
他身边原本安静的矗立在哪的侍卫终是按捺不住原本轻微颤抖的身躯,猛然间跪下,那粗狂坚毅的脸上却是挂着两行热泪。
“是啊,是该回去清算了,我离开后江山社稷就拜托你们了,我膝下没有血脉,你们十二护龙卫就替我我将这万里山河交给值得托付之人,辅佐他登上帝位”
男子说完一脸洒脱,仿佛多年过去他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不再是千秋霸业的帝王只是当初那个蓬莱大陆奥古兰帝国偏远地区的那个少年,他只是以前一个小小族落的天才。
“王!您放心,十二府在!蓬莱在!蓬莱亡,十二府随往,我们十二人及后世子孙定千秋万载护卫大周矗立不倒!”
十二人的声音在天宫回荡又渐渐飘出天宫外,如同钟声一样,震耳欲聋。
蓬莱历:8562年,史官也只记载了这么一段,大周朝第一位帝王打下大周江山千载后禅让帝位。这是大周朝第一位没有被记载名号的帝王。
他也从来没有和自己的亲卫与陪自己打下天下的将士说过自己的名字,他们也从来都只称他为“王”正如他自己说的一般,“知道我过去的那一代人都早已被滚滚红尘与那翻滚不息的时间长河给淹没了”
他时常一个人坐在天庭宫殿的最深处那高大犹如山峰的王座上,眼神落寞的望着北方嘴里不时的念着三个字,“奥古兰……奥古兰”然后泪流满面,脸上再也没有了王的威严,像个孩子一样身体紧紧的蜷缩在王位上,万般寂静的宫殿没有一个人能再陪他,没有一个人能再懂他在想什么。
后来人们才知道他们的王的家乡在北方,他时常和宫里的仆从聊侃他的家乡很美,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下雪,那里有很多野兽,有樱花,有小镇,有很多朴实的村民。他们都说其实他们的王,其实很孤独的……可他们的王在最后消失的那天都,再也没有回到过他的家乡。
几千年前·····
蓬莱大陆,昆仑山旁奥古兰帝国,奥斯克小镇。
一片树叶无声的从树枝上掉落,轻轻的落在地上,月光照在树叶那翠绿的表面泛着一层银白,在树枝掉落的那根枝干上仔细看才发现还站立着一个人影,他喘着粗气,神色吃力的站在树干上额头上面冒着细汗,可他却不觉得热,他只感觉自己背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玄冰,整个后背满是刺骨的寒气,那背上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又被那寒气将衣服和皮肤冻成一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树林的深处望去,他终于看到远处那忽闪忽闪的一丝光亮。
但随之感到自己背上背着的女子醒了过来脑袋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虚弱的问道“汤衍,到了吗?我快撑不住了,他的寒气还在往外溢,回春符已经快护不住胎心了”
背着她的男子听后不由眉头紧皱,“小姐,坚持一下,不远马上就快到族老们交代的地点了。”
男子说完咬了咬牙,猛然用力整个身躯像是箭矢一样朝着远处那渐渐清晰的光亮飞快掠去。在他经过的地方两旁的树木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白霜,像是一股寒风吹过去一样。女子身上那隆起的小腹所散发的寒气越来越浓郁,她的脸色也早已是一片惨白。
过了一会汤衍一阵腾空终于赶到了散发着光芒的树林中央上空,下面的露出一块空地一个巨大六角法阵出现在眼前,法阵的六个角上盘坐着六个头发皆已经花白的老人。他们感觉到了刚刚赶来的汤衍后,六人不由同时松了口气。其中为首的老者声音沙哑的朝汤衍说道“衍儿,你将小姐从空中往法阵中心抛下,然后为我们六人护法,千万不能让外力干扰到我们,”
“是师傅”
被唤作汤衍的男子没有一丝犹豫将后背的女子抱起,然后从半空她她抛入阵法的中心。女子身体笔直的朝着下方坠落,气流吹动着她的衣服嗡嗡作响,只是她的身体刚刚坠落到一半地上的六位老者双手开始动作一致的舞动,接着十指交叉来回变动不断地缔结着手印,紧接着从为首的老者的嘴中声音沙哑的发出一声“阵启!”突然地上那巨大六芒星法阵又分裂出一个,笔直的朝着上方飞去轻轻的将女子的身体拖住。
几位族老这才将灵气收回体内。汤衍不禁有些担忧,朝着为首的老者问道“师傅,五位族老,这样弟子怕会将深处那些强悍的灵兽招来,怕是到时候抵挡不住啊”
为首的老者轻轻一笑说道“徒儿,瞒天宝录阵一旦开启哪怕是皇界的灵气师和万年以下的灵兽来了他们也无可奈何,无需太过担心”
说完他神色有些不忍的看着空中被另一个白色的六芒星拖着女子喃喃道“女儿,为什么会是只有你的身体才能承载灵胎呢”
这时高空的女子像是听到了父亲的话一样醒了过来,脸上的气色也突然变得红润,他转过头看着下方的父亲宛然一笑,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就像盛夏的荷花绽放在嘴边。
“父亲不必自责,为了家族几十代人背负的命运,女儿愿意”女子脸上满是淡然,当知道族内只有她的身体能承载灵胎并且让灵胎苏醒诞生的只有她的时候,她反而没有一丝犹豫。虽然知道最后通过先人遗留的阵法将灵胎送入阳世,六位施法者和她都会被抽取生机也没有后悔过。
老者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眼神满是温柔的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儿。
“那····开始吧”随着不同的灵气从六人的身上涌出注入座下的法阵中上空的六芒星突然紫光大放一段一段金色的咒文从地下发出不断地飞入半空那个如同紫色圆盘的六芒星内紫色和金色缠绕在一起不断融合又不断分裂,六位族老开始依次吟唱咒文
“南有仓木,终年长青兮”
“北有寒霜,生灵不显兮”
“东有江河,昼夜奔腾兮”
“西有鸾凤,浴火重生兮”
“中有归墟,天道不闻兮”
“今有绝学,往圣归来兮!”
六道咒文的声音从几位老者的嘴中吐出,像是娓娓道来,又像是从极远的虚空穿透而来。几位族老虽然停止了吟唱,可那声音却还是在这片空间里依次回荡。
随着咒文的念完地面的满天宝录突然光芒大盛,六道金色的光柱从六个角上冲天而起连接着半空的另外一半阵法,穿过半空六芒星的六个角直接冲击在天幕上。汤衍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但看到方圆几百里都能看到的六道巨大金色光柱还是一脸惊愕,他这时候才发现四周原本翠绿的树木和花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枯黄,而且周围的灵气已经渐渐变的枯竭,树林深处终于时不时传来几声暴躁的咆哮声但声音中却带着几分忌惮。凡是阵法的光亮能照到的地方灵气都会飞快的被阵法吞噬,就像开闸泄洪一样的速度灵气和生机被不断地抽取着往阵法的中心聚集。阵法中心女子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楚,连同六位族老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一股强烈的不安很那随之而来不祥的预感弥漫在汤衍的心里。
树林深处的咆哮在一刹那突然间停止,三头身躯如同山岳一样的妖兽朝着这边飞快的赶来,一阵浓浓的黑雾将他们笼罩在里面完全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只看见两团黑雾在地上奔袭发出来的声响就如同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还有一团飞腾在空中,翅膀轻轻一动就飞出好远一段距离。
它们在离光柱还有一百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黑雾渐渐消散,它们那庞大的身躯就像泄了气的娃娃也渐渐变小。只是在三棵大树的树冠上出现了三道人影站立在上面两男一女它们都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的盯着光柱的方向,一股股庞大的灵气在他们身侧涌动。
一位火红色头发连眉毛都是火红色的男子像是按捺不住了一样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说道“这突然出现的法阵吞噬的范围越来越大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从方圆一百里蔓延至一千里甚至更多,要不我先去试试那些人类的实力?”
最前方树冠上的女子听了他的话回过头眉头微蹙,思索了一会说道“再看看,那群人类的实力不是最让我担心的,只是阵法透露的气息让我感觉很不安”随后她将目光转向另外一名男子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种气息有些不一样”
他身后的男子只是简单说了四个字“有些熟悉,”两人听后没有再做声陷入一阵思索,俩原本性格急躁的红发男人都安静了下来。
“汤衍,仙王以后就托付给你了,家族几千年几十代灵气师的所守护的心血今后就拜托给你了,千万不能让仙胎这第四世出现任何变故,一定要守护他成长起来”
汤衍闻声立马朝原本身形模糊的六位族老看去,六位老者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从地底飞出的金色符文和光柱慢慢从下往上消失。半空中那金紫相交的阵法也化为光粒飘散在空中。阵法中心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四周还残留着她原本衣服布料的碎块和一个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蜷缩在中央的婴儿。
汤衍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的跪倒在他师父旁边哽咽道“师傅,弟子遵命”
当空中的六芒星完全消失六位族老的身影完全显现他的双眼不由变得通红。六位老者双眼都已经爆裂,血丝从他们的七窍中淌了出来,头颅和身躯上满是裂痕像是稍微一碰就会碎成渣一样。
“快些别哭了,当阵法启动的时候我们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不将自身祭祀这方圆百里哪怕千里的生机和灵气都不足以让灵胎出世,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以后就交给你了,瞒天宝录能帮你和灵胎蒙蔽今后二十年时间的天机。”他的师父说完转过头来看了他良久,老者的双眼虽然已经炸裂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眼眶,但看着汤衍时的神情却是一脸的希冀和郑重。
“好了,老伙计,我们走吧,该去地下和过去的族人复命了”老人轻轻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和身边的几位说道。
紧接着他们不约而同的将双手紧扣在丹田处,然后的身上的裂痕不断扩散一刹那六个人的身躯猛然炸开,血液还没来得及飞溅就空中变成气态。四周还隐隐约约回荡着他们最后说的那个字
“祭···”
当他们的血肉消散后没一会,地上原本闭着眼沉睡的婴儿发出一声“嘤·~嘤~”的啼哭,他的双眼随着自己的哭声一睁一闭的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微弱的银光。
那三个人影一直远远地看着汤衍抱着一个婴儿踉踉跄跄的远去,可他们去没有一个人追上去。直到看着他们走远三人中那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男子眼角止不住的留下两行泪水喃喃细语道“是他,是他呀,他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最后一句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远去的那个稚嫩地躺在汤衍怀中的那个孩子说的一样。
而在一处早已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光亮的巨大山洞,突然间一团巨大的蓝光照亮整个山洞,在山洞的正中央漂浮着一幅十米来长的画卷,仔细一看画卷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蓬莱大陆的全部,把这画卷称为山河图也不为过。画的前方石椅上做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他身上就简单的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可是目光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山河图一脸的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接着他猛然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眼角闪过一道精光,他的神识直接从体内飘出,只不过神识的体型变大了十倍一脚直接踏入了山河图内,随后画卷的表面像水面一样泛起一层波澜又归于平静。
只是没过一会,山洞顶在一刹那被击穿,一道巨大的紫色雷电如同降魔杵一样击在他本体的头顶,接着神识也像是受了重创一样飞快从山河图内飞了出来回到了本体。当他睁开眼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喷了出来,头发在瞬间变得花白,脸上就像是快进了一样皱纹满布。他抬头看了一眼被雷电击穿的山体吃力的念道“真是好手段啊,龟缩了几千年还能用天罚来伤我,可真有本事啊!”虽然声音虚弱可字字都是咬牙切齿。
八年后·
他那高挺的鼻梢两旁,长着一双碧蓝的眼睛加上他那白色的瞳孔,闪着一星半的星光显得几分奇异,就像夏至黑夜中的萤火,忽闪忽闪。
从小他就是家族内阁的天才,体内拥有着罕见的冰属性魂气,同时他也被家族视为希望,一个正在衰落的家族部落而为之崛起的希望。奥斯克的人还经常开玩笑说雨嫣一族的汤衍大长老真的好运气,出去寻找族内几位失去踪迹的族老没有找到,反而捡到一个资质更加妖孽的婴儿
他叫雨嫣御天
出生在这个突然间就末落了的家族,一个藏满密术与秘密,还有他最喜欢的那一套套深不可测的冰属性魂气修炼籍谱。他喜欢他的家族就如同喜欢它的名字一样……雨嫣……雨落嫣然,一雪纷尽。听起来就好像一切刚开始又好像刚结束一样
小镇的风景很美,被山依衬着,被水烘托着……同时也被黑夜与那每年长达四个月的大雪,一遍又一遍的浸染,小镇有很多的石桥,石桥上面堆砌着青石板和挫刻着一些属性间的咒文,让那一座石桥看起来,像一只只被驯服后穿着铠甲的恶兽,驼着腰,接连着一处又一处间的两岸。
当然小镇中的大部分人都会修炼,魂气也称之为灵气,也有的地方的人叫它幻气,而他们灵气的种类也五光十色,可却很少有像御天那样的银白色。
他们在生活中却是很少使用灵气术。
因为小镇的地势很特殊,背面是一块辽无边的森林,每年常常在一个特定的阶段,森林中的兽类会窜出森林侵犯小镇。
所以在他们的脑海中认为,他们所拥有的灵气和所会的气术,只会在生死悠关的时候出现,只会在战场上使用,只会对那些跑出森林的兽而翻涌。
雨嫣族在奥斯克小镇也有平凡的一面,他们就像小镇平凡的人们一样,一同居住在这个古楼林立,古木苍苍的地方。
但雨嫣族,又有和这儿的两百多万平民有所不同的地方,他们拥有更优良的修炼血统,拥有更高深的灵气术,更精纯的灵气。
御天从他出现在奥斯克的那一刻起,就被族人尊敬,也给族人带来了恐惧,他还记得族内有人和他提过,可能他现在也忘了那人是谁,那人告诉他,在他刚来小镇的那几年接近他的族人或者和他一起玩耍的玩伴总有一些会莫名其妙的死去有人当场暴毙,还有的人没过多久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他们总对他怀着复杂的情绪,就像一只野兽,能给你带来很多东西,它的肉、它的毛、它那珍贵的幻晶核,但一不小心,你就会葬身在它的口里,而他或许在族人眼里能带来的就是那一丝虚无缥缈可以让整个雨嫣一族重新崛起的希望。因为族里的有些老人经常和一些晚辈念叨雨嫣一族以前是个辉煌的大家族,和其他大势力一样处在大陆的最中央。
他们的眼神里就包含了这种对他的冷冰冰的情绪,如同看妖怪一样看他,看他那长到了脚跟的银白色头发,看他那种翻动着的银魄色灵气,看他体内灵气翻涌时的挺拔。但是他们从来不敢看他眉宇下,那一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会让人离奇死亡的碧蓝双眼。
他很喜欢一个人座在随意一处古楼的塔顶上,每一处塔顶都插着一面他们雨嫣一族的旗帜,旗帜上面绣着一朵妩媚的樱花,在风的吹动下像动了般轻轻的在空中飘荡。他经常一个人站在塔顶的平台上,无聊的玩动着手中的魂气,看着它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就连身上那件镶着紫金边纹的长袍,也跟着被风吹得向后扬起,又缓缓的如羽毛般,慢慢落下。
小镇的风很大,常年一样,还夹杂着来自远方的寒冷,经常吹得他眼睛发疼,可他怎么也不愿闭上,那碧蓝的瞳孔,充斥着执拗。他一直认为,只要一直睁着,一直睁着不闭上,就能看到远处,仿佛与白雪相接的天地下,那些从未见过的凡世美景和灵魂深处若有若无牵扯着他的记忆。
好像依稀能见到一株伟岸而无比高大的樱花树下堆砌着数不清的尸骨,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单薄的雪花,清晰可见的鲜血从白雪下漫出绽放出点点嫣红,而且颜色愈来愈鲜艳,时不时会有花瓣三三两两的从枝头飞落,就像坠落的火焰释放着那仅有的余温,就像在空中不断窜动着数不清的火苗,一直烧一直烧直到天空被烧红了。
他每次都被北风吹得泪流满面才肯罢休,然后一个人静静的将头埋入大腿间,他觉得这时的世界静悄悄的连风吹过耳梢的声音都能听到。然后,他瞳孔中的白色慢慢的侵蚀着他那碧蓝的瞳目,就如墨珠滴在宣纸上一般,又立马向旁边逸散。
他们说他的眼里游动着死亡,他们把他私底下都说他有一双会死人的眼睛,可他知道——就像知道大陆最大的秘辛一样,他的眼睛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名字——满天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