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心此刻应在回南京的高铁上;我目送她检票,转身离开虹桥火车站,回到淞虹路上的公寓,还顺路买好了菜;静坐下来,原想看一遍《小武》(之前听夹心碎碎念了好久),但一个人看电影未免太像任务。沪宁之间的钢轨如肋骨般生长在心里,我还是把中断良久的日记写起来吧。
上午洗漱完,出门的时间还早,于是在卧室里对着窗户晒太阳。我默不作声地坐在红褐色的旧地板上,曲腿,背靠着床沿——透过卧室高而窄的明窗,仰头正好是能看见一整片湛湛青天的。昨晚还认真而任性地和她大吵一架。我全身不自在,但不知要怎么和好,只知道如今的分歧不是小孩子之间的赌气撒泼,要靠漫长的时间去修缮了。我不说话,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说话。我用余光看夹心,她突然挨着我坐在地板上,也若无其事地,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金色的尘粒随着呼吸飞快地跳跃在空气里。
王老板正好体检回来,探头张望我的卧室:“你俩有毒吧居然坐在地上?”我和夹心同时不好意思地咧嘴,嘻嘻哈哈:“哎哎你看,从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见蓝天白云,视野里连建筑物都没有,是不是很美?”
近来上海难得的秋阳暖照。我还要趁着下午的好天气去买菜准备做晚饭。
骑着单车穿行在老旧的居民区,车篮里放着新鲜的冬瓜和排骨;眯着眼看低矮的街景,日复一日的整洁安详,充满烟火气,但居然有些陌生。可能之前阴雨连绵了太久,想起九月下旬,上下班独自拎着黑色的公文包、擎着黑色的折叠伞,踏过灰哑的柏油马路和积水小道,只顾低头避开迎面的雨。
不不不,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而陌生的。我想起昨天途经这里,我还是和夹心并肩走过:我低声吹着口哨,夹心依旧挽着我的胳膊,抬头看沿街家家户户晾出的被褥枕席。逢此阳光灿烂的日子啊,长宁的老居民区的阳台都像枯木逢春般长出了各式大件,如横悬的大纛,缝缝补补,花花绿绿的。夹心像来沪访问的老学究,自顾自说南方的晾晒方法真是神奇。我暗笑,瞥见她抬起手机拍照,但取景的效果总不满意,哪有肉眼可见的美丽有趣?是啊,那当然啊,我给她拍了那么多照片,都不如眼前的她美。夹心应该已经回到仙林了,山高水长,我只希望这个秋天能悦纳我美丽而易倦的爱人。
可我现在独自骑着单车穿行在老旧的居民区,车篮里放着新鲜的冬瓜和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