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搬家时，都会被师傅问：你是卖宠物的吗？

我笑说：不是不是，自己养。师傅总诧异看着我，眼神仿佛在看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种诧异眼神我习惯了，每逢朋友们坐在一起聊宠物时，我听他们讲几只猫时，我都微笑默默不语，直到他们看着我衣服上的猫毛，问：你养了多少只？

“15只。”这个数字曾经是8，后来变成10、12，最后变成15.无论是哪个数字，对面都会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状重复我所说的数字。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再引来一番惊叹。

养猫的快乐很多，但苦恼也不少，比如说难以消除的异味，比如被抓坏的沙发，被砸碎的杯子，被尿过的各种角落——总是有些猫喜欢乱上厕所。

与它们相处过程中，是在一次次消磨自己耐心，最后发现这竟是一种成长，人会变得温柔。与其说是宠物需要人，倒不如说是人需要宠物吧。

成年后我养的第一只猫是在成都，那时我刚25岁，却也是一家初创企业的老板了，本质上还处在心智未完全成熟状态下，但我的烦恼和压力却找不到同龄人诉说。

某日下午三点多，我走出公司散心，回程时，在公司楼下看见一家宠物店，我与门口笼子里的一只小蓝猫对视了会，我几乎没有犹豫，走入宠物店，直接买下。

我小心翼翼又无比激动，抱着它往公司走，一时竟忘记了无处排解的灰色心情。小猫咪到了公司，女孩们都疯了，我不得不规定：未完成工作不能撸猫。

它喜欢钻沙发底和一切有灰的地方，我开玩笑般给它取名叫“吸尘器”。但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养猫，我并不了解宠物猫的习性。

几天后，它在地板上拉便便，是稀的。我不太高兴，骂了它几句，恰逢朋友从上海来成都找我，我便带朋友出去玩。夜幕降临，同事给我发微信，说是猫咪趴在猫窝上很久了，一摸，身体僵硬了。

我无比紧张，让宠物店店长来公司送小猫去医院，我也急忙往医院赶去。还未赶到医院，店长就告诉我彻底不行了。

我与朋友来到医院，我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猫，摸摸它凉掉的身体，一时无比自责。自责自己不仔细，发现稀便便却也没上心，自责临走前还骂了它，自责我为什么没能陪它到最后一刻。

18年1月的成都夜，我与朋友还有店长，找了适合的地方，将“吸尘器”埋葬。

第二天，我将猫咪所有用具全扔了，避免看到难受。没人知道小猫为什么突然死亡，我查了很多资料，只能猜测是应激，却也不知为什么应激。

店长怕口碑坏掉，说再送我同一窝的另只小蓝猫。我起初拒绝，但在家空荡荡的两个夜晚，我感到无比寂寞，我同意了。

第二只小蓝猫叫“10万＋”，寓意很明显，毕竟我是做自媒体的。“10万＋”成了陪伴我最久的猫咪，见证我拿融资拿大奖，也见证我被骗和破产负债，陪我从成都到杭州，辗转6个住址。

后来我又去宠物店买了银渐层和美短，再往后，朋友们不养的猫、医院求领养的猫、路边太可怜的小奶猫，都慢慢加入我的大家庭。

“10万＋”后来在杭州也得过猫传腹，我忍着眼泪，每天去医院看她，还好，最终住院几周后，活了下来。

我为此只好去租更大的房子，租格局更好的房子，让这十几只猫咪更快乐生活。

我想了很久，我之所以这么喜欢猫，或许是某种童年遗憾。童年我印象中养过两次猫，都是橘猫，第一只不小心被侄子压死了，第二只放在妈妈店里，妈妈说被人偷了，但我自始至终知道，是她不想养了送走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

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偶尔看见猫，会想起童年时的不愉快和遗憾。所以，我常说，根本不是猫需要人类，是人类需要猫。

所以我也一直想要一只橘猫，在街头常见的橘猫。我在2020年初时的某个深夜，在浙江工商大学附近，将“橘子”带了回家。

那个夜晚，我与它相互迎面走来，“擦肩”而过。

我停下身，转身，看它，它也停下，转身，看我。我蹲下，伸手，说：“橘子，过来。”

它一点也没迟疑，就走向了我。我将它抱入怀中。

我把“橘子”放在车后面，开车带它回家，它竟从后座慢慢爬、跳，来到了我的腿上。第一次相遇，便如此信任我。 我放慢车速，将它带回了家。

橘子这一生，很是坎坷。 才一周时间，它就染上了猫瘟，我思考了好久，还是决心救，虽然只来到我身边一周。那时我负债累累，治疗它要花一万多，但我依旧决心救。 所幸，那一次，它活下来了。

橘子很聪明，我住loft，楼下粮吃完了，它会跑到楼上，一直喊，喊到下楼喂粮为止。 橘子也很仗义，它打架虽厉害，但不欺负别的猫，倒是大猫打小猫时，它会去护着小猫。

在橘子走那天，我辞掉了我在某企业的总监职位，迎接次日再次到来的创业生活。交接时，我不断催促所有交接的人，我心里挂念着它。

赶到家时，它已奄奄一息，半小时前，它在我面前断了气。

这并不是第一次猫咪离开我了，是第三次。但这是第一次，我亲眼看着猫咪生命的流逝，我陪伴到最后一秒。

第一次是小学，年龄太小，我已记不清那时的细节。

第二次是三年前，我成人后养的第一只猫“吸尘器”，没能见最后一面。

这一次，我陪在橘子身边，替它擦拭身体，抱着它，安慰它。

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它能走得体面点。

我之所以养宠物，我想是因为......我真的太孤独。无论是创作文字的路，还是创业的路，都无比孤独，我找不到人能与我感同身受，这世上鲜有人同时经历两个这么孤独的身份。

最初养宠物时，是屡屡被人伤得太深，想要有所慰藉，所以我需要宠物的陪伴。

我生活常识很差，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太好。有时候也觉得，人真是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孤独，就可以让宠物来陪伴，它们没有选择。我尽可能，给它们好一点的环境，换大一些的房子，让它们尽可能撒欢，让它们也能觉得在我这里有一些慰藉。

当“橘子”离开后，我不再购买和领养新的猫咪。我知道，它们寿命很短，它们会在未来10到15年，一个个慢慢离开我。我为此感到害怕，那种无力感，很难用文字精准描述。

或许，猫咪真的能教会人成长，教会人要耐心，让人学会照顾生命和敬畏生命，人类总要慢慢明白生活的残酷以及美好，总要慢慢懂得担起责任和做好分别的准备。

这是猫咪教会我最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