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蓝又在背着筐上山去了,今天的收成不太好,筐里只铺着一层薄薄的车前草,中间散落着几颗枸杞子。家里的草药又不够了,需要多采一些回家。她终于费力地攀上了崖顶。一抹鲜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好大一株三七!她兴奋地把它放进筐里。终于高兴地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她盘算着这颗三七到药店能卖多少银子能给自己添一身新衣服,还能多换些粮食,就不会有了上顿没下顿了。
走到村口了,老乡们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栅栏边报晓的公鸡没有了,猪圈里憨憨的小猪仔没有了,连一年忙到头的菜园里的菜也没有了,有几家的房子还有被烧过的痕迹,年轻的姑娘们不敢出门,哪都没有了以往的热闹劲儿。要不是日本鬼子进村,哪会变成这样子哟!
宁蓝推开她小木屋的门,把筐放下。突然就听见门前咚的一声,她急忙把门推开,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红,一只手攥得死死的,想必他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敲的门。
宁蓝向四周望了望,看见没什么人走动,才把这个人拖进屋来。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为他解开上衣帮他擦洗血迹,突然宁蓝看到他的上衣上有一片旗帜,再仔细一看,宁蓝愣住了。血红的太阳旗!他是日本人!宁蓝的手攥紧了,她没有忘记八岁的时侯,两个日本鬼子闯进她的家,一个狞笑着把母亲拉进房间,父亲正要跑上前去搭救,却被那一机枪一通扫射,那无情的枪弹声中夹杂着母亲凄厉的喊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从此以后母亲一直以泪洗面,不出一个礼拜便去世了;她还去数了父亲身上的弹孔,一共37个!父亲身上那37个弹孔淌出的殷红的血已经母亲那凄厉的惨叫一直铭刻在她的心中!
想到这儿,宁蓝的指甲似乎要把自己的手掐出血来。啊,这不正是报复的好时机吗?!这人身体虚弱,只要再给他捅上一刀,他必将一命呜呼,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宁安去取了那把割药的镰刀,又在磨刀石上磨了磨,她双手举着镰刀正对着那人的咽喉,刀锋闪耀着银光,映到了墙上的一幅字:医者仁心,慈悲为怀。
那道银光闪耀得更厉害了,但是仍没有往下。宁蓝耳边似乎响起了父亲的话语,那一日,她和朋友闹了别扭,朋友受伤了,她故意不拿草药给朋友止血,父亲知道了,让她拿着止血药材去和人家和好,她满脸不情愿地回来,父亲指着这幅字,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小蓝啊,这是爸爸的曾爷爷留下来的,它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啊。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医生,在一个需要救治的人面前,必须放下一切恩怨情仇,尽一名医生最大的努力去救治他。哪怕他是你的再大的仇人,你要记住他只是个病人。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要懂得慈悲为怀。才能得到医者内心的平静。”宁蓝的手慢慢地放下了,她看着那人的脸,似乎和她的年纪差不多。难道他是日本人,出征在外,他的父母亲就不担心了么?想必他们也是天天在家念佛祷告孩子的平安罢。你能听得眼前浮现人小时候的许多画面和父亲上山采一类的父亲背着她回家;母亲带她到田野上去采她最喜爱的雏菊......那人剧烈咳嗽了几声,把她拽回了现实。他的胸口、嘴角又流出许多血来,宁蓝望了望桌上的三七,狠了狠心将它放到了锅里,和着其他几位药材煎成了汤药。她将那人的口掰开,把碗送到他嘴边。一股棕色的瀑布从碗中流到那人的嘴里,血也渐渐减少了。宁蓝似乎感觉到心中的暴怒也在一分分地减少,当汤药全部喂完时,宁蓝终于感觉到了内心那份安详的平静,她也终于了解了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