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彪和单汆儿从饭馆出来，单汆儿因问：“意欲何往？”

“日落西街有良人！”黄兴彪来一句清唱。

这时，任长佬也从饭馆记完账出来了。

听了这表兄弟二人的对话，觉得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曲目里的场景。

“二位贤侄。”任长佬招呼说，“既到了西坡里，就到寒舍一叙？”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堡子。

任长佬是师爷，府邸也在堡子里面。

“不打扰了！”黄兴彪笑道，“我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咋说话呢？”任长佬嗔道。

西坡里车员外的堡子，没点胆量的人还真不敢进去，高墙深洞，看着都瘆人，除非土匪来了没办法，平日里谁进堡子里干吗。

“说句玩笑话。”黄兴彪赶紧陪笑脸，双手合十，作揖打拱，“谢师爷盛情款待！”

“不足挂齿！”任长佬也是豪爽人。

黄兴彪和单汆儿目送任长佬进了堡子的大门。

看天色尚早，黄兴彪因说：“咱俩到后山里浪去吧。”

单汆儿就知道要去刺儿沟他大姨父家了。

心想，只要一会儿打问到二人对黑话的内情，不要说去刺儿沟了，黑城子都跟你去。

单汆儿甚是殷勤，把马牵过来，马蹬打整好，缰绳递给小表哥。

“今儿你给哥牵马坠蹬，赶明儿哥为你两肋插刀！”黄兴彪接过马缰，跨上马，笑着说。

虽是笑言，颇有豪气。也带着一丝酒气。

“没喝飘吧？”单汆儿问道。因为这一句豪言壮语听起来有些瘆人。

“背台词呢！”黄兴彪解释道。

遂振作精神，打马前行，单汆儿紧随其后。

到了驿道上，马路宽阔，单汆儿紧追几步，并上马头。

清脆的喊了一声：“哥！”

黄兴彪一路思考，微醺的状态，又骑在马背上，眼界开阔，思路清晰，不明白的也想明白了，不敢想的也有主意了。

单汆儿平日里对黄兴彪就是白搭话，今儿喊了一声哥，蛮亲切。

“嗯！”黄兴彪情不自禁地答应一声。

“你和任长佬刚才说啥呢？”单汆儿讨好的口气问道，“怎么还扯出了朗阴阳撒。”

“生意上的事情！”黄兴彪回答道。

“和朗家水人的生意？”单汆儿追问，表示怀疑。

黄兴彪知道单汆儿心里就那点“儿女情长的事情”。爱屋及乌，喜欢爱儿，就对爱儿家的人格外上心。

“生意和朗家水的人没关系，就是其中的一个人和朗阴阳有过搅扰！”黄兴彪解释的很认真。也是为了打消单汆儿的疑虑。

“奥！”单汆儿还是不明白。但是，只要和朗家水的人没关系就放心了。

到了刺儿沟，天色将晚。

黄兴彪到了大姨夫家，就和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两人在大门前的牲口棚里经管好马匹，进门投宿去了。

李老大听着牲口圈里有响动，出来一看，黄兴彪和单汆儿一前一后进来了。

只见顾氏也出来了，笑着对丈夫说：“我说彪儿脚把子长得很，你们还不信，每次有好吃的他都能赶上。”

随着顾氏的话音，厨房里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原来董家泉子董猎户家打了一只黄羊，把一个后座子送来了。

顾氏在柴火上炖了大半天，这会儿才出来香味。

“姨娘做啥好吃的了撒？咋闻着香得很！”黄兴彪秀着鼻子问道。

李老大嘿嘿笑道：“老黄羊。又老又柴的。熬点高汤，明天做菜用。”

“奥，姨夫明天请客呢？”黄兴彪笑问。

“是啊！”顾氏代答道，“要不咋说你脚把子长呢，你姨夫三年五载的在家里请一次客还让你赶上了呢。”

原来，李老大自那天认识了向子君，就想一心结交，央求陈总管牵线搭桥，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如愿了，定的明天晚上的家宴。

顾氏说完，顺便又问黄兴彪：“上次给你安顿的事情办的咋样了？”

黄兴彪知道姨娘是说九月妹妹的亲事呢。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事情末麻达！”

顾氏听了眉开眼笑。到底是娘家外甥。

次日一大早，顾氏就开始准备晚间的宴席。庄里手巧厨艺好的女人都请来帮忙，又差九月约好了几个机灵周正，有眼力见的女子，布菜斟酒，端茶倒水。

客人都定下来了。主客就是蒿子川军营里的向子君等人。主陪乃是军马场基地陈总管。李老大又请了蒿子川的学究大儒白秀才插科打诨。

“你和宝蓝也别闲着……”李老大吩咐黄兴彪和单汆儿，“你俩个看有啥野物了打几只来，晚上篝火里现烤着助助兴。”

黄兴彪就带着单汆儿，也没骑马，背弓搭箭地满山里转悠了大半天，一无所获，两人都不是打猎的料，连个野物的信信子都闻不着。

空扎扬手也不好交差！两人就到董家泉子董猎户家里行个方便。

“真正好东西！”董猎户知道黄兴彪乃是豪横有义气的下家，就要把最好的猎物展现出来。

说着，带二人来到羊圈里，只见阳洼囝囝里站着一对黄羊羔子。浅褐色的皮毛，四肢修长，身姿灵动。头顶一对小尖角已长出三寸多长了，晶莹剔透。小尖耳，翘尾巴，蓝眼虹膜。犹衔着翠绿的干青草品尝味道呢，看见来人，撒了两个欢子。

“这是咋抓到的活物撒？”黄兴彪惊喜异常。

是啊！这黄羊跑起来比箭都快，人一发现，就一条土线不见了。

“真是日能！”黄兴彪钦佩的目光盯着董猎户，夸赞道。

董猎户笑而不答，看家本领岂能外露。黄兴彪也不深究。

“给我留着！”黄兴彪掏出十两银子，给了董猎户。

董猎户犹犹豫豫地接了，似有不满之色。

黄兴彪笑着安慰：“这要是拿到北京城里，卖给哪个王爷家的公主做宠物，只怕两千两银子都值呢！可是……”黄兴彪笑问，“咋到北京城里呢？咋到王爷府里呢？”说着，又叹息：“想想比老虎吃天都难吆。”

“再多少加一点撒！”董猎户讨好道。

黄兴彪翻开口袋，来个底朝天：“通共就这些了。”

“改天再送来撒！”董猎户心有不甘，笑着央求道。

“经管好了，我明天来拿。”黄兴彪没搭董猎户的茬。

心想：“虽是稀罕之物，也不能坏了规矩，一个劳役一年才一二两银子呢。”

“少一根毫毛我都不依！”黄兴彪警告道。

董猎户见加薪无望，只好讪笑着答应道：“那是自然。”

“十两银子啊！”单汆儿心想，“买了两个野羊羔子？”着实心疼。

话说李老大的儿子八虎，听说黄兴彪和单汆儿去打猎了，就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早早地在院子里点起了篝火，就等表哥的猎物来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黄兴彪和单汆儿拎着几只从董猎户家搜刮到的野物回来了。

到了掌灯时分，客人到齐了。李老大吩咐开宴。

宴席上众人都簇拥着向子君上座，乔逸一宾，依次类推。

向子君犹在谦让。

李老大就露出了娘娘腔：“自然是向指挥长上座嘛！”

李老大称呼“指挥长”向子君觉得很是受用，所谓将军也就是一句白话而已，现如今太平年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廉价，称呼也不例外，尤其酒场上。学校里的教书匠都是校长，商号里的伙计都是行长，凡跨个战马的都成了将军。

“诸位都是乡绅大儒，还有我们基地总管，我等一介武夫，实在不敢当！”向子君坚辞不肯就坐。

白秀才笑言：“我等乡野，既就是有些学问，文章做的再好，家里的财富积攒再多，乃是普通人费点功夫花点心思就能办到的事情。”白秀才特意夸张了“乃是”的语气，显得颇有学识。

稍停片刻，继续说：“和你们当兵的人，凭着勇敢，胆识，和敢于牺牲的精神，得到的荣誉，不可同日而语！”

白秀才酌字断句地说完，大家纷纷附和：“还是白学长说的有道理，说出了我等心里话。”

一直推崇：“向指请上座！”

向子君只好讪笑着坐了。

……。

第二天，李老大夜里喝高了，尚在被窝里醒酒，黄兴彪和单汆儿没有上桌子，只是在席间敬了一遭酒，混个脸熟而已。

吃过早饭，哥俩就要告辞回家了。

单汆儿去牲口棚里套马，黄兴彪给九月递个眼色，九月就跟着来到大门口。

黄兴彪开门见山：“这么小点人，就知道找女婿了。”

“说的什么呀！”九月儿听了很惊讶，有点生气的样子。

“姨娘说你喜欢朗本推，喜欢的跟啥似的呢。还帮人家猜单双赢姨夫的银子。”

“哪儿呀！”九月见表哥拆穿了，就笑着解释说，“我看娃娃可怜的，嘴嘴干的，眉头子皱的，见了狼都不知道躲了，两只山狼啊！”九月夸张道，“人家老先生空扎扬手的就迎了上去！要是背板的银子没有下落，还不知道要闯出多惜惶的事呢，我才出手的嘛！”说完又悄笑着埋怨黄兴彪，“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小丫头好大的语气，不亏是李老板的女儿。

黄兴彪也不和她纠缠。刚要说正事，单汆儿牵着马过来了。

“哥，上马。”单汆儿把马鞍子都备好了。说着把缰绳递过来。

黄兴彪没有接，却笑着说：“你先把马拉到坡坡底下等会儿，我和九月说几句话。”

“你又要说啥？”九月问道。

黄兴彪就笑着不言喘了。

单汆儿识趣，知道自己在跟前黄兴彪不好开口。就赶紧拉着马到了坡坡底下等着。

“这厮搞啥名堂呢？这两天鬼鬼祟祟滴。”单汆儿迎着朝阳，搭望眼，看着高坡处黄兴彪和九月的剪影，自言自语……（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