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师范学校读书,第一次听到歌曲《橄榄树》时,就喜欢上了。不仅因为它的曲调亲切、简单、易唱,还有齐豫天籁般的嗓音,悠扬浪漫中带有淡淡的哀婉、忧伤,被远方那棵包含着深情的橄榄树所打动。
当时并不清楚它是电影插曲,也不懂歌词还有深层次的寓意。因为《橄榄树》,记住了台湾女作家三毛的名字,并喜欢上了她和她的作品,也开始从心灵深处寻找并勾勒着故乡与远方。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旋律绕耳响起时,熟悉而陌生的画面,重叠出现在眼前。一会儿清晰可见,一会儿模糊不清。
我的故乡在哪里?这个在脑海里萦绕多年的问题,困扰和纠结了自己大半生。
过去对故乡的理解与向往,都被圈定在远方。那个远方,一会儿是南方鱼米之乡。一会儿是冰天雪地的北国。总把眼前的一切与美好故乡重合不到一块。
或许儿时太多的苦难占据了大片心灵空间,或许耳旁听到轻视外地人的话语太久,也许没有血缘近亲走动,而在关键时候,找不到大树乘荫。许久许久,剔除不掉印记于心底的怨怒、沮丧、自卑和孤立,甚至对故乡血亲由盼望、渴望到失望、无望,迁怒到上辈如无根浮萍,漂泊于此地。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父母不会回答是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还有那“宽广草原”。他们试图把老家在何处,具体哪个省,哪个县,哪个村,反复讲,把它刻进儿女的骨子里。他们始终说着家乡话,讲着家乡事,同时叹息着过往和眼前的无奈。他们为什么离开故乡,犹如不理解三毛的为了“梦中的橄榄树”一般,不懂父母为何离开富庶的平原,离开四通八达的鱼米之乡,来到这儿穷山沟里,养育出一堆儿女。
岁月是最好的老师,直到今天,在理解与钦佩着父母的同时,也寻到了自己的故乡。
父母的故乡就是我们的原籍。是黄河南岸深藏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地方,是长着水稻、花生,荷花片片的地方,也是灾难频发,不是涝就是蝗虫的地方。在新中国成立不久,父亲一人赶着马车,过黄河到山西拉活。大哥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欢乐,也给孤儿出身、寄养在舅家的父亲,带来了压力。他们要有自己的家,他们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父亲拼命赶车,从山西到陕西,最后带着妻儿,离别故乡,落脚并扎根到同官县。
甘泉沟里,我度过了贫穷而快乐的十七年光阴。正是这个在渭北、在煤城、在川道的一个山沟成为我名副其实的故乡。
几十年过去了,每听到《橄榄树》,心中就会产生莫名的思乡之情,似乎一直都在流浪中向往着远方。真正意义上的故乡,虽是城市里的山沟。可这个山沟又因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们又远离了故乡。
我们这些已生活到三代人、以沟为故乡的移民们,最终因各种缘由离开了甘泉沟,离开了故乡,开始在同一个城市里“流浪”。
这种流浪,是短暂的,也是向好的,会因搬迁办的催促离开,也会因安置办的安排搬回。在这个时候,若问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心中泛起的味道很杂,熟悉而亲切的甘泉沟,已经没有窑洞可以回味了。
听着歌曲想着故乡,心情仍如浮萍。
欣慰的是,故乡按照城市发展规划,正在重新建设。不久将来,一个与时代发展相匹配的、崭新的甘泉沟,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些移民的后代们,搬回新居。那是高楼电梯、商业居住区,往昔窄沟小巷,旧貌换新颜,永远找不到了。
思绪在春风里移动,故乡在旋律中呈现。
三毛流浪到远方,是为了那棵心中的橄榄树。
自己已失去流浪远方的浪漫,只能想象着流浪远方的孤独与落寞。
思小处,些许伤感;想大处,茅塞顿开。我的故乡在哪里,就在渭北那一座美丽城市里的山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