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与瞎子一起变成哑巴

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有短信,在跑步机上吭哧吭哧、挥汗如雨的李梓墨并不以为意,因为通常她收到的不是淘宝店家发送的已发货信息,就是银行卡消费信息,再不就是中国联通的友情提醒信息。但已经跑了五公里的李梓墨巴不得有看短信这样一个借口让她停下来喘口气。

拿起手机,点开,比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信息内容。

“跟你说个事,你别说我贱,我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发信息的是李梓墨的前男友,看到这条信息的瞬间,除了震惊,李梓墨还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一千个声音在说你可别自作多情了,要是因为你,就不会有现女友这回事了,但又有一万个声音在咆哮,就是因为你,肯定是他心底还有你,不然他怎么会告诉你。如此强烈的冲击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看到了一条假信息。

“为什么?你们两个那么般配,不会是因为我吧?”李梓墨的好奇除了自身的八卦基因外,还在于前男友在她心中的挥之不去,毕竟对她来说,除了初恋,再无其他风花雪月。

“跟你没关系,她跟别人好了,所以我们分手了,李梓墨,我被戴了绿帽子”。看着这足以惊掉下巴的内容,李梓墨久久回不过神。

李梓墨的脑海中,金童玉女的和谐画面,娇俏可人的姑娘,怎么也无法跟劈腿联系到一块。李梓墨不怕死的发了一句,“你确定你没有搞错,有些事眼见为实,不要轻信谣言”。

“千真万确,别说了,说多了让人烦”。李梓墨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她原本是能言善辩的,安慰人更是长项,闺蜜失恋时,硬是被寥寥几句逗得破涕为笑。然而面对前男友时,李梓墨总是词穷,好像怎么说都对,又怎么说都差了点感觉,差了点意思。为此,每每跟前男友对话,李梓墨都要绞尽脑汁,大有肝脑涂地之势。

她拿着手机敲了好几条信息,最后又通通删除,因为她怕言辞不当,惹他烦。就连想说几句俏皮话都怕误伤,就这样犹豫了十几分钟,她愣是一个字没有发出去。

前男友发来疑问的表情,李梓墨将手机反过来扣在桌子上,强迫自己先静一静。

和前男友恋爱半年,分手七年,这七年里,但凡前男友有点风吹草动,李梓墨就会草木皆兵一番。闺蜜曾问过她,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何以决意分开。李梓墨一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初,高中毕业,前男友考上重点大学,而她只能选择一所三流大学,花花世界的诱惑那么多,优秀的女孩那么多,李梓墨想莫不如早点放手,给别人一条出路,也给自己留点自尊。说到底,她还是无法忍受有一天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那便只有长痛不如短痛了。前男友追问了几次理由,李梓墨都以可能我不是那么喜欢你为由挡了回去,几个回合下来,前男友也就放弃了追问,但两人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

最初两人之间的联系是亲密而又频繁的。前男友每隔一两周都会给她写信,每次拿到信,她都要反复看很多遍,然后认认真真、斟字酌句回信,有时,甚至要翻一翻张爱玲、三毛的书,找几句经典的话,好让自己的语言显得不那么苍白、单薄。后来,前男友写信的频率便降了下来,李梓墨并非黏人的女孩,她想也许前男友已另结新欢,那她自然是不打扰的好。从此,两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但即便是偶尔一次的联系,还是会将李梓墨努力平静下来的心搅得七零八落。

前男友说,校园里偶遇了一个跟你背影很像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我追着她从教学楼走到了女生宿舍楼。李梓墨就认真地扎好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子傻笑。

前男友说,今天在食堂,邻桌有个女生吃饭的样子跟你好像,你知道吗,那种特别辣的鸭脖她吃了一兜子,看着都过瘾。李梓墨就去买了三十块的绝味鸭脖,特辣的那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不停喝水,第二天,她脸上出了一脸火疙瘩,但她摸着疙瘩,依然傻笑。

前男友说,我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快到你们学校了,我去看你你欢迎不欢迎。凌晨两点,李梓墨起床打车到火车站,然后前男友说,逗你玩呢,我就不去了,省得你接驾。李梓墨看着列车时刻表上显示那趟载着前男友的列车将在她所在的城市停留十分钟。有那么一瞬间,李梓墨产生过不管不顾冲上列车的冲动,但看着前男友发来的逗你玩几个字,李梓墨冲动的心很快便冷却下来。

前男友说,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于是,每到雨天,李梓墨就格外安静,或是静静看着窗外发呆,或是打着伞在操场转圈,她经常能在那些细细密密的雨丝里看到他,她喜欢那样静静地陪着他,细数那些并不绵长的过往。

前男友说,五一我去找你吧,李梓墨立刻开始节食减肥,终于瘦到了两位数,但是前男友并没有来,也没有再提起。空荡荡的房间里,李梓墨买了一堆零食,便看悲剧电影,便把大把的零食塞进嘴里,填补心里空掉的那一块。

现在,前男友分手了,李梓墨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做点什么配合他了。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梓墨心里闪过那么一丝惊喜,如果前男友说是因为她,那大概她会不管不顾地跑去前男友的城市找他,然而跟她并没有关系。

“我们见一面吧,我想见见你”,前男友又发来信息,李梓墨哭了,她无数次想见他,却终没有勇气说出,而今,面对被劈腿的前男友的请求,她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答应了。

约好的十一见面,提前一个月,李梓墨就开始做各种准备,买衣服、鞋子,做头发,甚至她还一咬牙刷了信用卡,花了好几千做了一个光电美容。每天,李梓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做的最多的就是自言自语,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演练着跟前男友见面的场景。

眼瞅就到十一了,李梓墨发信息询问前男友有没有提前订票,前男友回道“真的那么想让我去,我跟同事计划十一去云南浪一浪,要不一起吧。”李梓墨呆了一下,回道“就知道你在那喘呢,本姑娘十一约了帅哥出去玩,怕被你打扰,所以提前问问你,给你打个预防针而已。”

又一次,又一次,又无数次,每一次,前男友都在李梓墨面前画上一个饼,饼上写着留恋二字,因为这两个字,李梓墨一次次下定决心,继而瓦解,然后缴械投降。七年了,她有无数次机会开始新恋情,却总是在关键时候被前男友的一条信息、一句问候,被心底残存的那一丝希翼和悸动打败。

前男友对她而言,就好像随风飘落的蒲公英,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在她心中安营扎寨,然后再拔营而起,留给她一个又一个细小的伤口。

曾经她把分手之后的联系当作未完待续,所以做了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用希冀对抗梦醒后的凄凉。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对前男友来说,她可能更像垃圾桶,他肆无忌惮地往这个垃圾桶里倾倒各种心事,但却像瞎子一样,对李梓墨的现状不闻不问,对李梓墨面对他时的各种小心翼翼视而不见。在一个瞎子面前,李梓墨也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她开始隐藏自己的心,就像前男友每次雁过无痕一样,李梓墨也终变成了一个只会倾听的哑巴。

可是哑巴也会心痛呀,即便嘴上不喊痛,心里真切的痛楚又岂是三言两语、云淡风轻的问候能遮掩的。

有多少前任,分手了还在联系前任,那些自以为跟前任还能像朋友一样相处的人们,你是否也在装聋作哑,把前任当成自己的垃圾桶。心烦时,聊一聊,寂寞时,撩一撩,得意时,扔一边。

李梓墨给前男友发去了最后一条信息:你继续当你的瞎子,老娘不想再当当哑巴了,咱们江湖再见,从此陌路。然后果断拉黑前男友。

明天,可以考虑跟办公室新来的小伙出去吃个饭,李梓墨暗暗下定决心。青春苦短,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瞎了的前任身上,何不把酒言欢,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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