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与集权----中国古代政府的组织形式

        自大秦一统,中国的政府组织形式便发生了天崩地裂般的变化,从西周的封建分封制过渡到中央郡县制。西周虽然以周天子为天下共主,但实际上各诸侯在自己的国土上拥有完全的自主权,这种中央与地方的连接形式是松散的。

        始皇称帝后,中国才算有了一个比较像样的中央政府,法理上,除了皇帝可以世袭,上到帝国宰相,下到地方大员,都有一套选拔机制,中央可以真正控制地方,这种控制,在接下来的历史发展中,或强或弱,大势总体不变。若以现代人政治眼光,相比西方的民选政府,世袭制实在是一种政治上的落后,但是,任何脱离当时的历史环境的评论都是不负责任的,一国的历史发展自有其轨道,任何制度的建立也有其背后的合理性。

        中国的立国根基,与西方有着本质的区别。

        西方的民主制度,起源于古希腊城邦,小小一个半岛,大大小小存在着几百个城邦,这些城邦,即是国家,小国寡民,一个城市的人口,最多不过几万。这几万人里,还要分为三类:拥有公民权的自由人、无公民权的自由人和奴隶。只要公民们集中到城市广场,就可以选出自己的领袖,这就是民主的雏形,人民的公意。西方引以为傲、盛极一时的罗马帝国,一开始也只是一座城市,通过不断向外军事征服、文化辐射,建立起横跨亚欧非的大帝国,其统治中心,仍是希腊城邦式的,罗马的政体,仍是奴隶制。

        而中国自始皇一统,立国规模便不同以往。西元前221年,王贲攻入临淄,齐亡,始皇帝坐在他的御座上,君临天下,春秋战国时代大大小小的贵族都消失了,天下贵族只剩嬴氏一家,中央政府建立起来了,面对广阔的疆域,众多而分散的人口,如何统治呢?

        民主?当时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在古代交通落后的条件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指望当时的中国人推行现代式民主,是不现实的,皇位的世袭,在当时来说,是一种不得已而又最合理的选择,因为世袭制相对来说最为稳定。而建立什么样的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在秦初年是经过了一番争论的,当时丞相王绾等人建议“诸侯初破,燕、齐、楚偏远,不封王便无法镇抚,请封各皇子为王”始皇组织群臣商议,廷尉李斯最为反对,周武王灭商,封的最多是同姓亲属和功臣,虞、虢、鲁、卫、曹、蔡、郑等都是姬姓国,可是经过不断繁衍,他们后代之间的关系已经很疏远了,互相攻击的程度不亚于仇人,而始皇也是七国争霸的过来人,鉴于此,最终选择了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虽然后世,如汉初、明初,封建制偶有死灰复燃,但整体大势仍是中央集权。

        反观欧洲,奴隶制的罗马帝国在蛮族的反复入侵下,千疮百孔,终于在西元476年彻底倒下(东罗马帝国坚持到了1453年),欧洲进入了漫长的中世纪,罗马警察的缺失使得欧洲进入了无序的状态,有实力的诸侯互相征伐,其中查理曼大帝曾短暂统一过西欧,但在他死后迅速瓦解。欧洲的君主们通过贵族统治,并不是由于他们愿意这样做,而是因为没有能力建立起中央集权。雨果•卡佩被选为西法兰克国王的时候,王室领地狭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通过联姻等各种手段,不断扩大领地,控制贵族,为法兰西民族国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英格兰从来无法实际控制苏格兰和威尔士;德国,很长时间内都是一个松散的联邦(直到俾斯麦统一德国),欧洲的状态很像战国,不同的是秦始皇最终统一,而欧洲一直在争斗,谁也灭不了谁,直到酿成两次世界大战,打累了,最终妥协。

        封建与集权,都是优缺点并存。

        封建制的优点,一是地方权力大,即使中央倒下,地方也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力量,西晋灭亡后,五胡乱华,北方陷入战场三百多年,而汉文化得以保存,是因为魏晋门阀士族(类似封建地方势力)和胡人政权合作。二是不断的战争刺激各国发展,工业革命产生于欧洲就是证明。缺点是连年的征战,底层民众的负担很重。

        集权制的优点,中央可以有效控制地方,各种政令容易推行。缺点则是中央一倒,地方再无力量。

        所以欧洲历史大势是分,语言与习俗不同就可以成立一个国家;中国历史大势是合,不同语言、不同习俗的多民族也可以统一在一个国家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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