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同事鸦,是一个高大亲切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大概这是一段时间以来最令我吃惊的事情了。我本以为被赋予“鸦”这个代号的应该是个瘦小阴沉的男人。
此时此刻,我和柳就坐在她的对面,等待着她泡茶。
“你知道吗?”鸦张合涂着鲜艳口红的唇:“我的名字和柳不同,是自己起的。”
“为什么是鸦?”我不禁问
“我是使役乌鸦的人。”仿佛是为了配合这句话,一只乌鸦扑棱棱落在她的肩头,我这才明白为何她要戴着护具。女人微笑着瞥了柳一眼,“以前的名字还请咽下去。”
“我都忘记它了。你最后一次用那个名字都过了多少年了。别再改了,不然我就会记不住了。“
”不会了。“鸦似乎有些许低落,凝视着茶杯里的红茶长长呼出一口气,”孩子。“她侧耳倾听,”有你的信。“
我本来还在等待后续,但柳喝着茶不置一词,看来聊天已经结束。此时听到这句话,我好奇心暴涨,跟着鸦过去。来拜访时我们直接进了位于会客室的大门,现时我才有机会端详鸦的住处。这是一座两层带阁楼的别墅,独特之处在于整座房子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天井,一直联通阁楼。此时天气明媚,灿烂的阳光倾泻下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适才会客室中听到的纷乱叫声明晰起来:数只黑色毛团在阳光弥漫的中空楼鸣叫。见到我和鸦,它们的声音更为杂乱,几乎像一个个在匆忙提问的学生,有几只甚至直接俯冲下来歪着脑袋注视我。
“莫璃。”鸦转过来,情绪明显高涨,“这些是我的乌鸦,也是我的家人,都是我从雏鸟开始照顾的孩子。”
“这是莫璃,柳的保护对象。”她又对乌鸦道,群鸦哇哇回应。我被它们好奇的目光瞅的不自在,突然屁股一痛,立刻回头,正看到一对黑色的翅膀逃开。
“不要在意。”鸦促狭笑笑,“它们就是爱恶作剧,但心地不坏。”
鸦引领着我走上侧面的楼梯,直面二楼巨大的落地窗。鸟的影子映照在磨砂玻璃,掠过雕花,又轻巧回旋。她打开窗户,一个黑色的影子挟风而至,落在窗外露台栏杆上昂头等待鸦取下脚爪上的纸卷,得到爱抚后展翅飞进楼中找地方休息了。鸦将那个纸卷直接递给我,我连忙打开。
“相别甚久,如若事务清闲,还请择日来访。”落款是一顶黑色礼帽。
我把纸条给了鸦,探询地盯着她。
“去问柳。“鸦却敛了眼不看,”我有禁咒在身。“她转身面向午后的天边薄云,不再谈论,像一尊黑色的雕像。
我只得去找柳,他依然端坐在原位喝茶,看到纸条上的文字,脸都皱起来。
”帽商,我们都这么称呼他。“他解释,”他是个地洞里的变态鼹鼠,店铺藏在地底。你想去吗?”
“有什么危险吗?”
柳耸肩:“一般没有,只是路很难走,而且你会很不适应。”
“去。”
“鸦的禁咒......”回程时坐在地铁上,我回忆着她和我们告别时寂寞的样子,这么问身边的柳,还没等我说完,他就回答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地铁哐哧哐哧行驶,此时未到下班时间,没几个人,车厢笼罩在安静氛围中。我不喜欢地铁这种总是拥挤又憋闷的交通工具,但惟有这冰冷的机械永远准时。我盯着路线图陷入呆滞,还有三站......两站......一站......准备下车。
灯灭了。
列车停下,陷入漆黑,静静蛰伏在充满尖叫的恐怖深渊。慌乱中我伸手挥向柳的位置,却什么都没碰到,座位是空的。黑暗中像游荡着一头没有呼吸的巨兽,令我战栗,这是某种直觉,阻止了我起身。
纹丝不动,我固定在座椅上,在嘈杂的声音中,似乎隐隐有乌鸦鸣叫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