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下我,又看了一下吉吉,然后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不确定是不是可以把东西带出房间,所以原物我还留在原处没有动。但是,我拍了照。”她把手机的屏幕给我跟吉吉看。
“这是个乐谱吧,”凭着我还停留在高中的识谱水平勉强的认着五线谱上的音符,“是哪首曲子?”
“这就是我觉着奇怪的地方,我把这个照片给了音乐系的同学还有老师看,可是没人认出来这是哪首乐曲。同学试着把这首曲子奏出来,可是刚刚奏了几行乐谱,他奏的难受,我听得更难受。”
“你有公寓的钥匙吧。”吉吉看着手机屏幕,快速的把萧晴手机上的照片转存到自己手机上。
“嗯,是的。”
“明天有空吗?”
“我午后就没课了,下午应该有时间。”
“很好,那我们再联系。我需要去打几个电话,麻烦你照顾一下这位小姐。”说着吉吉便起身向通向二楼的楼梯间走去,看着他兀自走向二楼,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梯间里。
我重新坐下来,看着对面这个忧伤的女孩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节哀顺变……交给我们吧,一定帮你解开困惑。”
“真的么?”她忧伤的眼神中出现了希望的闪光。
“真的。”
这是我第一次觉着答应别人一件事儿是这么沉重,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这么坚定的回答她。但是只要我能,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她。她默默的喝完了杯子的咖啡,然后静静的冲我鞠了一躬,离开了店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弯,留下风铃声扯乱了心绪的我。
吉吉从楼上再下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看着依旧站在柜台后惆怅的我。
“走吧,去烤肉。”
“其实……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
“心情?哦……”
“我们能帮得到萧晴吗?”
“谁?哦!所以你是去还是不去?”
“等我换上外套。”
伴着黄昏的雾霭或者说是雾霾,关了店门。我看着吉吉的后脑勺在我前面的路上有节奏的左右摇摆着,而我则像是断了丝线的木偶拖着脚步跟随者傀儡师的脚步。
在科华巷子口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李警督右胳膊下夹着一个很厚的档案袋,站在电线杆下冻得直跺脚。
“虽然以往经验告诉我千万千万别问你要这些东西干啥,但是你要这些东西干啥啊?”他把档案袋交给吉吉,吉吉接过档案袋并没有停下脚步。
“老李。”吉吉冲李警督点了下头。
“一定记得还啊。”他冲对着吉吉后脑勺说了一句。
“李警督。”
“所以你现在是跟着吉米混了。”
我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好微笑着再冲他点个头。
快步跟上了走前门的吉吉,看着他并不急于打开档案袋,而是把黑框框眼镜摘下来插在了大衣口袋里。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瞳仁居然是蓝色的。
“对于今天的下午的那个女孩儿你怎么看?”就在聊了一大堆关于各种肉类的腌制和来历以后,当然主要是吉吉在说我心不在焉的听,他忽然问了我这个夹生的问题。
“她……挺漂亮的,感觉忽然失去了尊敬的老师也挺可怜的。”这是我自真实的第一反应,换了的是吉吉看逗比一样看着我。
“好吧。”他用筷子把烤盘上吱吱响的肉翻了个面。
“不是。那你有什么想法?哦,得了吧,你又露出那副表情。”
“什么那副表情?”
“一副你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怎么能知道我脸上什么表情?”
“就是你好像看到她刚吃完午饭急匆匆就来了一样的表情。”
“袖口还有手背。”
“什么?”
“她的袖口上方还沾着没有干头的菜汁,手背上油迹划过的痕迹还没干而且还有很淡的口红印。试想一个人若不是心不在焉的吃东西怎么可能会这么不小心在袖口上方蹭上菜汁还没注意到,而若不是慌慌张张又怎么会用手背随随便便擦嘴。而且他嘴角还残留着油迹,这说明她并没有进行清洗或者擦拭,如果她喝过水再擦嘴的时候一定会擦干净。干嘛那个样子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样子?那你说她是本来打算不来的。”
“你也看到了,那个卡片已经被揉成什么样子,而且卡片的边缘和角上沾着已经渗进卡片里的灰迹,这说明卡片被她揉了很久以后丢弃在一边,而她又出现在我们两个人面前则说明肯定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主意的事儿。”
“好吧。”我把已经烤熟的肉从烤盘上夹到酱汁碗里。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吉吉的表情是这几天少有的兴奋。
“没什么……”
“哦……不肯说就算了。”
“……你就没有同情心吗?”在我说完以后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擦了擦嘴然后从口袋里把黑框框眼镜重新拿出来戴上。
“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钟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出生。如果我要为每一个人的离世而悲伤或者同情我哪儿还有时间去帮助别人。对我来说最好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这样才可以更好的看清事物,对我来说看清楚事物就能尽快的解决问题,从而缩短别人的困惑。”
我竟无言以对。
“所以,你怎么看?”我又把问题抛回给吉吉。
他拍了拍从李警督那里拿来的档案袋,说:“晚上有作业要做了。”我犹豫了犹豫,把刚才已经蘸好酱汁的肉夹进他的盘子里。
“那你多吃点儿。”
“不能吃太多,这样会造成脑供血……”在和我对视的瞬间他好像注意到什么,“咳咳……我比较喜欢不放酱。”他把那块肉放进嘴里,然后冲我笑了一下。
“用我陪你吗?”时针过了12,虽然我已经洗漱好上了床,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从三楼下来看到果然吉吉坐在咖啡店那个他的座位上。
“我为什么需要你陪?”
“不为什么。”
“好吧。”他再次把视线移回桌子上摆着的一堆案卷当中。
“这些都是那个陈老师案子的调查材料吗?”
“嗯……”
“……你需要我给你倒杯咖啡或者什么的吗?”
“……”
“……你要需要就叫我,我睡的很轻的。”
“……”
“……晚安。”
“晚安。”
再回到床上,我以为那天晚上我会睡不着,然而出奇的是我居然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闹铃叫醒的,自从开始打理咖啡店每天早上七钟准时开店,所以我总是六点就要起来打开咖啡机,然后边洗漱把微波炉里前一天准备好的早餐加热一下。而吉吉一般都是九点左右才会穿着穿着睡袍到楼下来和每天的第一杯咖啡,不是在睡袍下穿戴整齐的那种,是真的除了睡袍什么都不穿。
然而当我下到一楼的时候看到吉米还坐在那个座位上,他两手合十轻轻的在鼻尖上上下缓慢的蹭着,眼镜后的一双眼有神的盯着眼前的虚无。咖啡机早已经在嗡嗡作响,满屋子也是已经有些散去的咖啡香味。
“闭嘴!”
“我什么都么说!”
“你还是说了。”
“你……”
“一夜没睡,而且咖啡豆快没了。”
“你喝了多少啊!”我走到柜台后面的自动咖啡机旁边,看着已经见底的咖啡豆罐子,我记得昨天晚上还是满的。
本来我想看看他的情况,谁知道刚一靠近他的那个座位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发那个味道的来源是在他右脚旁的一个大玻璃罐子。我要是没记错,那个玻璃罐子本来是我为了装花束而买的玻璃花瓶。现在里面装着一种黄色透明的液体,我想不用细说也都知道那是什么。
“阿西吧!那是我买的花瓶!你就不能去厕所解决吗!”
他缓慢的转过头来,与我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说:“几点了?”
“六点十分。”
“我得去洗个澡。”他站起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加上有点儿低血糖趔趄了一下,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没有过的出神。
“所以你是让我替你收拾这‘尿盆’么?”
“马上我们就要面对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有意思的事情了!”他大步走向楼梯间,却因为步伐有点儿不稳把成排的桌子撞的东倒西歪。
“你知道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得开店了么!”
“开什么店啊!哪有我们要去做的事儿有意思!”他的脚步和声音叮叮咚咚的回响在楼梯间里。
“你这一滩想让我怎么收拾啊?”
“忘了那一切吧!游戏开始了!”他的声音被闷在二楼的浴室里。
看着眼前桌子上和桌子下的一切,我现在再想搬走是不是已经晚了。虽然很不情愿去动那一滩东西,然而晨光照进咖啡里,玻璃上映出的是我微笑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