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归父，子归子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滕肃也只能在府中看看书。不过看他翻书的节奏，显然心思不在书中。

明轩在外面指挥着明淑和其他下人，把院中的雪聚集起来，堆了个雪人，冻得满面发红，一个劲的傻乐着走进了书房来取暖，看着心不在焉的腾肃道:“公子今日不去看老夫人吗？”

滕肃回过神，想了想，接着便问:“你说，祖母如此想念梅芳，要不要想办法让子彧把梅芳偷偷送回来和祖母见一面？”说着就放下了手里捏的书，“祖母之所以久病至今，不就是思念妹妹吗？”

明轩凑过来低声说道:“老夫人都是快百岁的人了，病了这么久，若不是因为想见小姐一面，估计……”

明轩看了看滕肃的脸色，未敢把话说完，转口道“可子彧回国至今没有消息，如今晋国登基的可是晋献公子庭，还不得把公子彧当眼中钉？”

滕肃想自古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弑父杀兄的太多了，如今子彧估计自己都很艰难，可能把梅芳都忘了。

滕肃不愿再想，转而嘱咐明轩:“等天晴了我们去看赵公子，记得把我父亲给我的那只软膏笔和白玉砚给找出来。”

明轩应了一声，有点不舍的问:“那不是公子所好之物吗？”

滕肃拍了拍明轩的肩膀，无奈的解释道:“你不也说了是个“物”吗？比起人哪个重要？物没了还可以再找，人没了，那就是真没了！”

每年过年前几天，府中上下都开始采买，换新，扫尘。可今年府中除了把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之外，没采买什么东西。就连祖母院中陈设都没有换新。

虽然注意到了，可滕肃却不怎么在意，反正以前的换新他也觉得是种浪费。可是本来打算趁着家中换新搬东西把抄录的两打书拿出府给亓家兄弟，可如今，只能一点一点让明轩出门的时候带几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把这些书全拿出去？还得防着父亲，不能让家里的人看见，滕肃想，还是阎武在好呀！他拿再多东西出府门父亲都不觉得奇怪。

年三十的前一天，天终于放晴了，就是冷得刺骨。明轩收拾好给赵璞的笔砚，跟着滕肃穿街走巷，七拐八拐来到了赵府。

府门前有两个侍卫牵着马匹，虽然身穿徐国服饰，可那发型一看就是晋国人特有的造型，以前子彧也是这种打扮，滕肃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门口的管事看见走来的腾肃，边斜睨旁边的士兵进去通报，边陪着笑脸迎了过来:“滕公子请进。”说着就侧身带路往里走。

滕肃发现这管事有点刻意把自己往西侧的偏殿引，想想门口的马匹，心中暗自明白可能府中有贵客。

随着管事来到偏殿，待府中下人上了茶还没入口，赵璞就急步来了。

滕肃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见了赵璞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不知道赵璞和他是不是一样，面对朋友的离开心中酸楚。

一时无话更显尴尬，滕肃看到一旁拿着包裹的明轩，反应过来道:“今日来……”

“听说……”赵璞说。

滕肃刚开口就听道赵璞也开了口，忙补充道:“你先说！”

“你先说！”赵璞说。

两人因不约而同的默契相视一笑，这一笑卸下了滕肃紧绷已久的心。滕肃父亲在朝中一人之下，权力的集中者也是是非的集中者。赵太尉与父亲同朝为官，却经常因为政见不一致争的面红耳赤。若不是当年因为梅芳那件亲事是当年太后作证定的娃娃亲，两人早就闹翻。

滕肃听母亲说过，当时同时有孕的母亲和赵夫人进宫去给太后祝寿，谁知太后得知两位夫人同时怀孕，一时兴起就结了娃娃亲。也就是说，如果赵璞是女孩的话，估计就该是滕肃娶赵璞了。

当时太后在世，又没出梅芳禁书那件事，两家人就算心不合也得忍着，各自迁就。可如今证人不在，当事人也不知如今怎样，这件事的告吹把原本将就的亲事变成了一种解脱，也让父一辈对那些恩怨无须再忍。

滕肃给明轩递了个眼色，明轩会意之后立刻打开准备好的礼物递给腾肃。

“想把这个送你，你的的书法可比我们都强，好笔好砚给你用才不算糟蹋！”滕肃说边递过去给赵璞。

赵璞接过笔砚的手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一个别致小匣，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喜欢而忘了说话还是怎么，半晌都没有回应。

滕肃还在想着找个话题聊一聊，忽听到赵璞问:“滕肃，如果遇到改变不了的事情应该学会适应吗？”

怎么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滕肃也摸不着原由，最近能让他们俩都烦恼的恐怕就是儿时的伙伴都离我们而去，滕肃权当赵璞是伤心，安稳说:“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如果你实在想阎武，我们去昌也，如果你想妍若，我们可以去平王封地陇平，如果你想梅芳，我们可以去……”

去哪？去晋国？想想都不现实，如果能这么方便，自己也不至于六年都见不到梅芳。

赵璞看滕肃话没吐完就停了，心中也明白他一直对妹妹心中有愧，转移话题说:“近日新得了只你没见过动物，在后院铁龙锁着呢！带你去看看。”

滕肃抬了眼，漏出了好奇，两人顿时放下了心中烦恼，一起踏出房门，转过长廊，穿过小径来到后院。

果然就瞧见院中的一个超大铁龙，锁着一头花色猎豹，听到滕肃他们过来，猛的起身对着他们，张开嘴巴漏出尖锐的牙齿，做出狰狞的表情。

“这是晋国神兽，他们都没有几只。”赵璞解释道，“估计除了晋国皇族都没几个人见过！”

滕肃也是第一次见到，也兴奋了起来，两人就这只花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坐在院旁的石桌聊了好久，晚间也在赵府用的饭。

滕肃出赵府的时候，天都黑了，门口的马和几个人都不见了。滕肃想着今天赵璞的态度，估计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的隔阂，庆幸父一辈的恩怨的火星子没撩到子一辈身上，终归父归父，子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