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回到家,猪圈跟前围了一片女人。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原来自已家下了猪崽,女人们闻讯而来提前预订了。她们都知道苏华母亲是养猪的能手。后院的李婶提前跳进了猪圈,用蓝墨水从小猪背上抹上记号,挑了个大的。还有一家没有钱,要赊帐,妈说:“我也是个痛快人,不是供小子上学,我就赊给你啦。”妈提前给三姐要的猪崽用红墨水涂在背上,因为那两个耳朵大,凭母亲的经验,大耳朵猪口泼辣,不挑食,也长得大,好育肥。正月渐暖,正是价格好的时候,反正母亲把猪崽子都预定出去了,剩下两个最小的垫窝猪她自己养。她有她的盘算,大不过让母猪多奶十天半个月,总比捉别人家的猪崽子实惠。
三姐听说母亲往外出预订猪崽,怕母亲不给她留。着急忙慌地牵着强强的手来探望,母亲已经上了炕。她最近总感觉胃烧,喝点啤酒或吃根雪糕就好了。苏华从富二愣小卖部给母亲买了一件啤酒,又给母亲、侄子、嫂子和自己买了雪糕,他知道哥不吃,也就没有给哥买。三姐进家,母亲刚刚咬了一口,就给了强强。苏华给火炉子加碳,糊了一手黑,他洗洗手,自己的雪糕还没动,他又不好意思独吃。见三姐来,给了三姐,三姐见弟弟不吃,给她,她更不好意思吃,接过来又给了妈,妈到底还是心疼苏华,又转到苏华手里,妈说:“快吃了,别化了。”
三姐:“妈,你给我留下了?”
妈:“留下了两个,两个好养。”
三姐:“那我现在给你钱,还是等猪崽满月了。”
妈:“你弟弟开学用钱呢,你看宽裕了就给妈,不宽裕就等等。去年东西都在凉房里堆着,种的西瓜又臭在地里,不是卖了口猪,连年也过不了。”
强强脱了鞋,上了炕。滚在母亲怀里,母亲摸着他的头,满是慈爱的眼神。
三姐:“富二楞家要盖一砖到顶的砖瓦房来。红砖去年冬天就堆码在院里,还买了松木椽檩。”
苏华:“等我大学毕业,挣钱咱们家也盖新房。”
母亲眼里有种悲伤,也充满期待!做个女人,谁不希望有个好房子!
强强:“姥姥,为什么西瓜那么甜,毛驴不吃?”
妈:“毛驴吃草,吃料,不吃西瓜。毛驴不爱吃甜的。”
强强:“姥姥说的不对,甜菜也是甜的,毛驴也吃。咱们家臭在田里那么多西瓜,毛驴闻都不闻一下。”
妈:“你怎么问这些怪怪的东西。”
强强:“我让我妈买玩具,她说没钱,说今年西瓜卖不出去,臭在地里,喂毛驴都不吃,为什么西瓜卖不出去?”
妈:“没有办法,只能臭在地里,你也种,他也种,家家户户都种,就没人稀罕了。”
强强:“我让妈妈给我买牛奶,妈还说没钱,说牛奶里面有毒,喝死不少小孩子,那我喝羊奶怎么没事呢?”
妈:“羊是自己养的,挤出来的奶放心,现在的人想钱想疯了,心也坏了,牛奶里面加了毒。”
强强:“姥姥,为什么太阳从东边出来,从西边落下?”
妈:“这得问你二舅,姥姥不懂。”
强强:“二舅二舅给我讲个故事。”
苏华本来就比较㺅,他编排强强,他讲道:“有一年冬天下大雪,家里养了一条黑的大花狗,生了一条小黑狗,在狗窝里冻得发抖,我和你姥姥觉得好可怜。就用一个小红毯子包了回来,放在咱家炕上。”苏华不讲了。
强强正听着入迷,眼睛圆溜溜的,都不眨一下。
二舅:“小狗狗怎么啦?快说呀。”
苏华:“那小狗狗怱然变成了强强,哭着要妈妈。”
“我不是狗下的,”强强手里拿着个玻璃球照苏华的脑门扔了过来,终是力量小,虽打着了,苏华却不是很疼,他在炕上打滚,又哭又闹又喊:“我要是狗下的,你就是老母猪养的,我是我妈妈养的,不是小狗狗变的。”
妈骂苏华:“枪崩你的脑袋,戏猴骚脸了,戏狗咬人了,戏小孩骂人了,人家是看怎样逗小孩笑了,你是看怎么往哭逗了,欠老娘捶你。”妈一边骂,一边从炕上摸鸡毛掸子,苏华嘿嘿的笑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