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电脑,我已记不起“爬格子”是在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爬格子”形象地道明了文字工作者的苦况。以前写文章,要写在原稿纸上,那纸上的一格就是一字,有了格子,不但方便统计字数,还便于计稿酬。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搞新闻的父亲过一段时间就捧回一大叠稿纸。那段时间,父亲的房间很晚都透出灯光。父亲是县委报道组的组长,从化的大事都透过父亲的小笔反映到省城的报纸上。“爬格子”让我很容易联想到农民“耙田”。文字工作者就象一头勤勉的牛,伏案埋头爬完满格纸,又翻开新一页继续爬;如同一头牛,在农夫的鞭斥下,温顺耙完一幅田又耙另一幅田。唯一的区别是,牛付出的是体力,人付出的是脑力。严格地讲,爬格子的人也要付出体力的。在炎夏,我就见到光着膀子的父亲一边伏案一边摇扇;在寒冬,则手指冻得哆嗦握不住笔。在我长大后,我也步父亲的后尘进入报社工作。我也尝到了“爬格子”的苦滋味。当年广州至从化105国道改造工程即将竣工,我的上司把我关在温泉一疗养房两日,要赶制长篇通讯。我那时受宠若惊:文字的匠人虽然苦,但竟也能得到疗养的待遇。自此之后我天天盼望那样的待遇能再次降临,可是直到我离开报社,疗养的侍遇再也没有降临。.
现在,我更喜欢把“爬格子”形容为“蚕吐丝”。蚕是个爱奉献的主,咀嚼消化了粗糙的桑叶,竟神奇地吐出光滑的丝。文字的匠人与蚕何其相似!横竖撇捺的文字如一条条细丝在笔尖吐出,汨汨游走于白纸之间。文字的匠人“咀嚼”如桑叶般粗糙的物质世界,“吐出”如丝般光滑的精神产品,在传播中给人以感染和启迪。我惊叹区区三千方块字,在千变万化的排列组合中,堆砌出富丽堂皇震人心魄的精神殿堂。
我很认同散文名家熊育群说的:文化须与人的心灵结合,方是散文,否则是知识。文字要直抵心灵,不必繁杂敷叙,也不必背负沉重华丽的铠甲,那是黔驴技穷者和修辞家该干的事。直抵心灵的文字如一缕拂面的轻风,如一杯淡淡的清茶,如一扇透光的明窗,可视、可啜、可感、可品,可闻,懂它的人自会会心一笑。我也信奉做人做事如做文章,低调谦和是一个作者应有的品质。夫子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对待别人宽厚一点,对待自己严苛一点,谁说它不是一个人的良品呢?
我把《兜拾活蹦乱跳的文字》视作小马儿,因此在他今日弥月的日子(《兜拾》8月3日出版),我为他摆一桌文字的弥月宴。一个月来,我已送出400本书。我不断得到来自各阶层读者的鼓励,赞扬多于非议。但我是清醒的:一个弥月的小孩,能干出什么大事。我拜访文学名家,拓宽视野,文章从日记式的叙事体向更具文学性的散文体过度。我空间的知音也越来越多,使我感受到文字的精神价值。我自我揶揄:我物质越来越贫乏,精神越来越富有。普宁的文友对我寄过去的《兜拾》诚惶诚恐,一再致谢。我表示,文字如果只存在于脑海和抽屉,那它只会腐烂和尘封,与人分享才得以实现自我价值。
我愿我是一只蚕。因为它爱奉献、埋头吐丝、还会化蝶。
2011.9.3
注:《兜拾》是作者第一本书《兜拾活蹦乱跳的文字》。在出版一个月之际,谈谈对写作的一些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