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韩大哥，这样和你说话太失礼了。”看守卫把门带上之后，成清很认真地说道，“你为了我伤了两次，特别是这次，你竟然用身体为挡子弹，这不是一两句感激就可以的，但是我还是要真诚的感谢你。”
“上次没有伤着，好着呢，别乱说。”不知怎么滴，我脱口而出，脑子里面想着羽林山庄的情形，自觉失言赶紧住口。
而成清也许也感觉到了，也没敢接话，气氛短暂尴尬。
“这次是你扑上来给我挡的子弹，要说感谢我应该感谢你呢。”我飞快调整，努力营造轻松氛围。
“你们就别这样了，成清先别说话。”老成满眼怜爱，摸了摸成清的短发，转头跟我说，“你也不要叫我老曾了，我叫成阿福，你就叫我老成吧。刚才我和成清都商量好了，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的你就说。”
“嗯，好的，我叫你老成吧。”看着老成一头纱布，我忍不住问，“老成，你怎么也……”
“没什么，摔石头上的，都是外伤，没事的。”
“老成，我还真有几个疑问想问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说完暗自鄙视自己的虚伪，因为我的心里面还有一句特别有恃无恐的话没说出来，那就是“老成如果你在这里不说，会有地方有办法给那你说的，到时候就没有办法后悔了。”
老成点点头，“没有问题，你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来，坐下来吧。”我示意老成坐下，把轮椅挪近他，顺手从床头柜上果盘上拿个桔子剥开，自己吃一瓣，递给他一瓣，本来以此拉近距离，却发现他嘴巴鼻子几乎是包住，就留一点缝隙。
老成摆摆手，礼貌拒绝，“谢谢韩处长，我先不吃，你自己吃吧。”说着左手靠在成清的铺上，满是羞愧，“成清你听听，你爸爸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都知道贵州日子过得苦，你没有经历过，根本无法体会。老成以此开头，语气平缓，思路清晰，说着这二十几年来的经历，就像讲述昨天发生的事。
小成清刚生下来不久，成家坳发生十年一遇的水灾，家里没有了收成，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因为生完孩子落下妇女病根子的老婆，成阿福一咬牙一跺脚和村里几个年轻人跑出去打工，那年老成才20岁。打工不容易，其中甘苦一言难尽，好在高中文化的老成天资聪明，脑子活又能吃苦，很得老板赏识，两年就给他做了流水线的线长。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俯卧在床上的成清生硬地插话，怨气此时并未完全消除。老成被打断，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继续往下说。
老成在打工前三年都没有回乡，过年就帮老板守工厂，拼命赚钱拼命干活。老婆没有文化，写信也没用，老成就托口信回家，还把赚来的钱全部交给回家的老乡带回去，谁知道这个老乡却私下把钱贪掉了，连来回口信都是瞎编的。老成后来知道这个事把那同乡打了一顿却因此失去了工作。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成被开除，回宿舍收拾物品时无端起火，工厂被付之一炬，老板认定是老成为报私怨纵火，报警把老成抓起来，老成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被关在牢里3年。深受冤屈无法申辩的老成失去自由，觉得没脸见人，更加没和家里联系。
老成入狱决心好好学习文化，一心想着出去以后堂堂正正地赚钱，一定要给自己的女人和女儿过上幸福生活。补习班的数学辅导教授姓师，入狱以前是个大学经济学教授，发现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老成对数字有极高天赋，便倾注全部精力着力培养。两年后师教授出狱，断言老成出狱以后肯定学有所成，并给老成一个联系电话。
“师教授出狱以后去了哪里？你最后联系他了是吗？”成清卧在床上轻声问道，已不像之前那样的口气，倒是多出几分怜惜。
“是的，我一出来就联系他了。当时他刚好就在海州，听到我出来的消息很高兴，便约我在海州见面，我想着要回贵州也得经过海州便愉快地答应了。”老成说着说着，情绪明显低落，“我本来想着是要当面感谢他的，谁知这一联系我却完全失去了家人，变成现在的老曾。”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把头埋到腿上里，两个肩膀因为抽搐而剧烈抖动，病房里弥漫着老成的干嚎，空气越发显得隐忍而酸涩。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