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他儿时村子里的一棵大树,那棵树曾是村里的乐园,最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一个比房子还高的秋千,那秋千上总有人,那树下总有不绝于耳的笑声。可我从没见过那树,就像爷爷已经老的不记得他迁过村了。
于是爷爷像个孩子般固执的问我为什么树没了时,我就说树还在;可他又追问我,为什么柚子树也没了,我就说柚子树让柚子带到天上去了。
树还在
小胖今年二十岁,他家那棵枣子树二十一年了,他母亲怀上他时,他奶奶便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栽了一棵小枣子树苗,寓意“枣生贵子”。
梁柚今年也二十岁,因为早产她比小胖大几天,她家也有一棵树,不过才十九年。她奶奶说她见不得小胖他奶奶那动作,她偏要等孩子生下来,再种树。
可梁柚生下来后, 她便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早点种树了, 所以一直耽搁着。后来,因为梁柚身体弱爱生病,才想起是不是因为没种树才慌忙栽了一棵最平常的松树。
他们那里有一个习俗,要给每一个孩子种一棵树的。至于这个习俗的来历,倒有一段故事:
他们村村口以前有棵大树,那树长得十分茂盛,一树成林也是毫不夸张的。一天,天才麻麻亮,村里除了鸟叫虫鸣,连不知何时睡去的狗都没传来吠声,一个离村口近的村民便隐约看见树下有一白发老者,像是在打坐念经。
那村民好奇走近去看,只见那人其实不老,但白发如瀑、胡须如辫,加之一身白色衣衫,倒也仙气飘飘,若是现在的人见了倒也不觉惊奇,毕竟见多不怪。可那时的村民那见过这仗势,直觉新奇古怪,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好些人到树下。
那会儿虽然天色还早,但村子里的男人大都每天天刚亮就要出门下地干活;而女人起的更早,因为她们要做早饭给男人吃,还要给牲口准备吃的,所以不一会儿树下便闻讯而来了好些人。
人多了以后,七嘴八舌的说着,那白发老者倒是“醒了”,说这棵树虽是古树,但正居村口大道,挡住了整个村子的风水。
此话一出, 村子里的人便不安分了,忙问破解之法。只见那“仙人”眼睛一闭,手指一掐便说:此树当以大火烧之。村民们一听,马上开始商量,谁家出柴火,谁家出干草,谁家出烧酒。
中午还不到这大火便烧起来了。那大蛇就是在大火刚烧起来从树洞口爬出的,村民们一见那宛若木桶的大蛇,顿时都吓的不轻;但奈何火势过大, 收不住了,那大蛇便烧焦死去。
村民们一看这杀了生,还是一条巨蛇,怕兆头不好,赶紧请那“仙人”做法,将那焦蛇“厚葬”了。
说来也怪,那年几个月后村子里梁老三家傍晚添了丁,第二天一早便有人瞧见那焦蛇的“坟上”便长了一颗蛇状的小树,还有人直在旁说前一天过这还没有,于是村子里又是一阵躁动。
可大树烧了以后,那“仙人”便匆匆离去了,见村子里有人说他小儿子和这树之间的云云,梁老三虽气的都吃不下饭但却一时找不到法子,他就专门又到庙子找了师傅并捐了功德箱。
那师傅来了村子看了以后也没说别的,只说以后只要村子一有小孩出生便种一棵树就好了,那蛇定是因为被活活烧死怨气太重,现如今有这小树压在这厮身上定能压的住着怨气。临走的时候,又突然冒了一句,说那娃以后是个能娃。
到如今百余载,至于这说法是真是假也不得细究了,这世间本就有许多光怪陆离之事。况且,这村子里的那一代当时能记事的人没一个了。
但小胖和梁柚都是梁老三家的孩子,那个“能人”小娃是他们的太太爷爷,大约太太爷爷最能的地方就是在大家都吃不饱穿不乱的情况下养活了七个娃吧。
至于爷爷说的那颗他们荡秋千的大树,自然就是那棵压住蛇怨气的小树长成的,树还在的,只是小胖忘了,迁了村子后那树老的早荡不了秋千了,秋千也不在了,于是荡秋千的人也没了。
柚子不在了
老梁家的能人的后代到了梁柚她们这一代,也只梁厘和小胖他们家还走动的多了,毕竟他们两家的孩子就相差七天,如果不是后来柚子嫁人,说不定还能和小胖一起上学呢。想柚子结婚时村里可还热闹了一阵子呢。
梁柚的喜宴是她爷爷和小胖的奶奶张罗着给她办的, 小胖和梁柚两家关系一直是比其他几家都好的。说来还有一件事儿也是十分的巧合:两年前,小胖爷爷病重离世,没过几个月,梁柚奶奶也突然去了。说巧只因小胖的爷爷中年时便病痛缠身, 常年药不离身, 病重离世也算是种解脱。而梁柚的奶奶,无病无痛,就突然急病离世了。村里有人说是小胖的爷爷带走了梁柚的奶奶。总之一下子,两家的老人都没了伴。
那时村子里已经有明眼人了,不再像那“老者”那会儿别人说啥就啥,明眼人都知道梁柚的奶奶虽看起来无病无痛,但奶奶身形还是能和现在中年油腻还有大啤酒肚的男人一比的,如果早时候有赤脚医生,说不定被带走之谜就变成血压高之诊了。
但那时啥也没有,除了神仙。而奶奶对谁都笑呵呵的, 从不与人闹矛盾,如今他们两家的好关系自然是脱不了这一层缘故的。后来,一来二去,两家人也就变成一家人了,小胖逢人就说他还有个比亲哥还亲的姐。
所以梁柚的男人和小胖都去当兵时梁柚就搬回来住了,那会儿梁柚已经怀孕了,于是她让爷爷在院子里给种了一棵柚子树。小胖问的柚子树自然就是这一棵了,只是它真的没了,不像那棵被遗忘后独自老去的大树。
梁柚的孩子是和她的男人一年走的,于是她天天坐在柚子树下想着那孩子,直到另一个噩耗传来的夜晚,她把那小柚子树也砍了,带着它跳到了那蓝黑色的水里。还有件事儿,在那之前,她把那棵荡秋千的树的秋千给砍了烧给她孩子了,反正再也没人会来荡了,村子都迁了。
迁村子前的那天雨下的很大,屋后面的山垮下来时小胖的奶奶正抱着梁柚的女儿往回走,走着走着人就没了,房子也没了,梁柚回来的时候只有院子里的那棵柚子树了,那石头成了他们老梁家房子、老人和她孩子的墓碑。
小胖回来的时候村子已经迁了,所以老梁村何时迁到如今这地没有人能说清楚了,因为连小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树、秋千和柚子。
因为梁柚的男人从洪水里把他捞上来的时候,说他去看小柚子了。几天后,柚子也去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