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年前,我住在帝都南城,在西南三环和四环之间,是大北京的一个小角落。
那是由很多很多幢高层建筑组成的一个新城,小区按照数字划分,房子大概是零五年左右建成,属于三十年小产权房。从其中一个地铁口出来还能看到一排排破旧的平房,破败的程度使人不禁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居住,事实是有且很多。
我住的小区距离其中一个地铁口只有十分钟的脚程,短短的一条路上会经过始终不知具体数量的足疗店,中间夹杂着药店,水果店,以及各式各样满足食欲的饭店。其中有家牙医诊所的招牌恰好有我一个朋友的名字,每次经过这家店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拍下招牌发给朋友的想法,在此地居住的两年里,几乎每天我都会经过这家店两次,却始终没有拍照。
这座新城里聚集着大量的外来人口。人们在白天从这里出发,辐射到北京各处,到了晚上,散落各处的人们重又汇聚一处,从地铁口稀稀拉拉的涌入这座高层环绕的新城。
到了夏日的夜晚,路的一边摆满了大排档,人们推杯换盏,大声喧哗,十分噪杂,一幅世俗人间的模样。不幸的是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马路,正对着马路对面的大排档,所以即便是闷热的夏天,大部分时间我也是不开窗户的,为的是把自己和嘈杂隔离开来。然而这种努力基本属于白费力气,在很多个炎热的夜晚,我能听到外面有人争吵打闹,有喝多的人在撒酒疯,有女人在对着负心汉哭诉,声嘶力竭。这些嘈杂的声音陪伴着我度过了很多个夜晚,春风沉醉的夜晚,夏虫嘶鸣的夜晚,无欲则刚的夜晚,无心睡眠的夜晚,很多个夜晚。
通常,当我下班走出地铁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渐浓,这个时候一个棘手的问题就出现了,今天晚上吃什么,解决方案相对有限。
距离地铁口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门店,门店虽小,却挂了一个天下第一粉的招牌。小小的空间里,一对夫妻和小叔子在忙里忙外,热情的招呼客人。因为门店袖珍,这里不提供堂食,所以总是会见到三三两两的路人在外面排队。我算是这家店的常客,喜欢吃他家的酸辣面和酸辣粉,酸和辣都是刺激食欲的味道。煮熟的面和粉,浇上肉汁酱料,再放上足量的花生颗粒,酸辣味在空气中飘荡,十分诱人,味觉被挑逗起来,勾得口内生津,食欲大振。吃完一碗,抵饿解乏,被酸辣刺激得一身汗,通透酸爽。
在这”天下第一粉“买一份餐食带走,往前走不远,路过一个小区门口,在门口旁边又是一家小小的店面,这家店面较之前者,则又消瘦了许多,以致于店家的主要操作都是在店门口进行。这是一家卖生煎的小店,店家是一对夫妻,上了一些年纪,从衣着到面相都透着朴实,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亲切。
我对这家店店记忆更多的是停留在秋天即将冬天的时候,透心凉的寒风一阵阵舔舐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忍不住缩起脖子。店家在店面门口,支起炉火放上蒸屉一类的炊具,不时对在寒冷中焦急等待的客人们说,还得再等几分钟,还没熟呢。客人们只得继续在寒风中颤抖,缩称一团。过了一会儿,店家掀开炊具,说一声好了,客人们如同听到一声号令,马上抖擞起精神来,看着店家用木夹子翻弄翻着油花儿的生煎,一个个鼓囊囊的,得了自己的那份的客人便心满意足的走了,没排到的重又缩成一团,恢复那种焦急的状态。
这家生煎一份有四个,种类有三鲜的和纯肉的,用纸袋装着,等拿到家的时候,会发现油渍早已不甘寂寞的透过了纸袋。急忙打开,四个油光满面的小可爱,一面煎得有些硬,除此之外整体浑圆得有点憨态,一副请君来品尝的模样。咬上一口,略烫的面皮破裂,汤汁流入口腔,带来一股温暖和满足感,大咧咧的咀嚼几下就吞咽了,以便让这种满足感下沉,慰藉五脏庙中的馋虫。
入住这座新城的第一年,是我来北京的第二年,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一年。工作上诸多不顺遂,时常在深夜里坐在窗边工作和学习,陪伴着我的只有深邃的夜晚,风声,雷雨,虫鸣,窗外熙熙攘攘的嘈杂与我无关。
一晃我已经离开那里将近两年,工作基本走上正轨,相信会越来越好,而那个悬挂在六楼,经常在深夜中透出光亮的小小窗口已不再属于我,站在窗前注视过的背影也变成了记忆中的片段。东北菜,烤鱼,火锅,刀削面,酸辣粉,生煎,大鸡排,这些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为我补充了能量,让我继续奋斗的一个个小店,也没有再回去光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