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拿冬衣。许久没回去,桂花都开了。车开得太快没看清花在哪儿,但香气劈头盖脸砸得人犯迷糊,花开的证据确凿地被灌进身体。
桂花霸道得很,吵闹得不讲道理。花一开香味就涌出来漫到天边去,遇到人就钻人家口鼻里,顺着血管流到全身去,在你每个细胞的门口齐刷刷地大喇叭敲门:“你好,桂花开了,桂花开了呀!”好在我就爱她香得叽叽喳喳。
电动车停一楼楼下,正对着宿管阿姨纱窗。我被香得晕了头,站在那儿舍不得走。
“同学,这是你的车吗,这里不能停哦。”阿姨的声音从纱窗后响起来,光线太暗看不清屋里的人,这声音我并不熟识。
“好嘞,我马上就开走,不在这里停的。”我正打算挪车,纱窗忽然推开半拉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亲热粘糯地喊我的名字,这声音用下午四点的阳光和面,醒得刚刚劲道。
“xxx,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呀。”
是我熟悉的那位宿管阿姨。阿姨这么一喊,我的心都嗲了,亲亲软软拉长声线打滚儿似地撒娇:“阿姨,我好想你啊。”
纱窗滋啦一声全扒拉开,阿姨半个身子探出来。“我是说这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怎么啦,生病了吗,是发烧吗。”
我这才想起脑门儿上还粘着降温贴,我说没事的,武汉换季天气太拐,感冒了头痛呢。
阿姨一下子就急了,声音也带着弯儿:“哎呀,照顾好自己啊,别生病听到没。别那么辛苦。”我说好,是很长很嗲的一声好。说出来的话,就是承诺。
离开宿舍楼,我没直接回实验室,天气和风都太好,拐个弯儿去湖边坐坐,景色也很好。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我对着湖,风对着我,大片的桂花树不用看也知道在背后开得正好。我就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但也想天想地想很多。我想我原本是讨厌人的,讨厌抽象的人,认为自己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想起人这一群体,脑子里最先浮现的是麻烦的、粘腻的、干涩疼痛如手指肉刺的人、讨厌的人。但在真实的生活中,具体的人和事又让我不得不爱,我好爱,我要爱,需要这份爱,要他人爱我,我也要爱他们。如果放在人生的尺度上来看,今天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天,但这四字日记里的“无事”里有让我的生命丰满的东西。就像是脚底长出的细密根须,细到常被肉眼忽略掉。这些根须日复一日地向下探索水源和营养,无论土壤肥沃或贫瘠,不由分说地让我抓住现实生活的地皮,滋养我,让我活泛下去。每长出一根这样的根须,我都觉得自己和人世的连接更亲密了些,就好像周遭的自然和非自然都是摇篮和被褥,是擦干濡湿双眼的浴巾。所以我还是对人感兴趣的?我爱人吗?爱这个群体的概念还是爱落实到具体的某一人?我没有努力去想。
第二天我又来湖边坐着。不是要承上启下去想昨天未尽的问题,就是在湖边的长凳坐下而已。(发疯预警)我感受,但不去思考。为什么不思考呢,因为不愿意。就让我沉浸当下,溺死在感受里,让感受代替大脑去决策吧。我感受到风里有桂花盛开,有孩子们嬉戏,裤子和袜子之间裸露的皮肤一半晒太阳一半晒着树荫,手指把被吹乱的头发梳顺,湖与岸界限不明暧昧不清的领域几只天鹅在夏日的余晖里一片一片整理翅羽。我与鹅共梳一个季节。
现在我决定做个笨人,做本世纪的大傻瓜,做个明知故犯不知悔改无可救药短视的人,,做个无远虑只要无近忧的人。只关注现下的感受。快活一秒是一秒,分分秒秒都重要。
解构?解构个屁。我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不解构我还省去了重构的功夫。
意义?人不该要求发疯的人谈意义。
去他的主义去他的类型去他的定义去他的行为模式去他的理论兼容凸优化裕度效能稳定点对比效率优化运维监控性能分析。
我是湖,湖里有风有树有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