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甘木
这是一列由北向南的列车。正值春天小麦成片,窗外平坦的大地上是一望无边的田,随着风倾倒却也相互依偎着。火车开的很快,承载着各怀心事的人们,有欢笑也有忧伤,有困意也有清爽。突然间田里划过一棵树,被层层的田包裹着,孤独却又坚强的挺立着,我盯着它目不转睛,火车与车轨的摩擦声一下子就把我带回了童年。
小时候老家的院子离火车轨道很近,所以经常听到轰隆隆的火车声,我胆子小,奶奶把我搂进怀里在大槐树下乘凉。树很大,我的胳膊一圈根本环不下。我嚷着要奶奶在大槐树的枝叉上给我吊个秋千,奶奶怕我摔疼一直没有给我吊。奶奶说她很喜欢树,希望她过世的时候在自己的坟头种棵树苗,一是方便清明的时候我们上坟容易寻找,二是希望死后可以安稳些,免受狂风暴雨的吹打。三是一棵小树苗就像是一场新的生命。十年前她去世的时候,我亲自为她种了一棵树。清明的时候,总是寻着树去看她,长大后,我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夜以继日的工作,家都很少回,那棵树放佛只有在梦里才出现过。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但我是最小的孙女,奶奶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过多的偏爱我。记得还在农村里住着的时候,有一次路过集市的文具摊时,我看上了一盒彩笔,吵闹着要奶奶给我买,奶奶买了却送给了她最小的孙子。我哭着说奶奶偏心重男轻女,却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是不好,奶奶要养我们六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买那么多彩笔。奶奶以为我是姐姐会懂,可是我从来就没有体谅过奶奶的心思。为此我一个月没和她说话,直到奶奶买了新的彩笔送我。她说我从小就是个倔强的的人,不知道妥协,小心以后长大吃亏。我爬进奶奶的怀里说
不怕,我还有奶奶嘛。
奶奶很喜欢猫,她以前养了两只大花猫,每次吃饭的时候,奶奶怕猫消化不好,总是把嚼软的馒头喂给猫,我每次都去和猫抢,希望奶奶喂我,奶奶有时候不肯,有一次我生气的把自己的鞋子扔进了菜里,害得奶奶重新炒了一锅,却没有责备我。奶奶摇着头对我说,这么任性,我以后不在了,看你怎么办,那时候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不在了,只知道可能是出远门的意思,反正会回来。有时候我会跟着奶奶去隔壁家打麻将,每次她赢了钱总会给我五毛钱去买冰棍,有一次我为了买吃的,偷偷的从她的衣服里拿了五毛钱,她知道后第一次打了我,骂了我一个礼拜,说做人要端正,再这样她会打断我的手,虽然她那时候很凶,我却是真的被吓到了,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偷拿过她的钱,反而她把每天的五毛钱的零花钱长到了一块钱。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奶奶住了院,一个陌生的词语进了我的脑海——胃癌。化疗掉光了头发,瘦到了70斤,但她总是在我去看她的时候开心的笑。长大会我才体会到了她的疼。在判刑还有3个月生命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去了北京,这也是她唯一的愿望。站在天安门城楼里,她搂着我对着镜头拍下了最后的一张照片,回来不久,她就在一个夜里走了。我捧着照片哭了好久,拉着馆迟迟不让火化。从棺材里抬出来奶奶的时候,爸爸拉着奶奶的手,最后一次抚摸了我的脸。村里的老人说,人死后火化前都要摸一个人代表死后他要一直保佑她。而奶奶在死的那一刻对着爸爸说的最后的一句话就是要一生一世守护我,因为我性子太烈,她怕我吃亏。我哭的断了音,却还是没有挽留住她。
现在,我依旧在生活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没有了儿时的调皮但是我也没有了奶奶的爱,田里的树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这大概是奶奶新的生命吧。今天晚上有人问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走了这么久,活了二十多年,忽然间发现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更好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