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 兮
周末,送小狐狸去学架子鼓,这中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别的去处,我会到一家电影院里等他。
这段路程要经过两个路口,徒步大约需要十五分钟。这条路我走了有数十遍。从夏天到秋天到现在,沿路有了很大的变化,夏天的绿和秋天的黄变成了现在的枯。草木的丰衰,记录的是光阴的流转。植物就是不用说话的天气物候,看一眼,便明了节气的变化。
这个时候,路两边站着的栾树也由华美变成了凋敝。
哪怕是冬天,植物不再是绿色,让一段路感觉没那么遥远的,依然是它们。
路上有车一闪而过,自行车,还有比自行车更快的汽车,坐的是他或她。却只有它们站成了风景,吸引着路人的目光。能带来慰藉的不是讲同一种语言的他们,却是从来不言也不语的行道树。
路边小区的篱笆上,攀爬着一些蔷薇和丝瓜藤,若是没有了他们,篱笆便是丢了魂。
看到篱笆,想起有一次采访一位清华大学研究文体学的教授,上课的时候,说起他外出到一个国家,看到每一户人家门口的篱笆都不相同,具有不同的个性。我想他的意思应是篱笆也是个性的体现,也应带着一家人的性情。正如《岛上书店》 里有一句话说,若想了解一个人,只需问他最喜欢哪本书。其实,看看门口的篱笆也能窥见主人的一二。
一览无余的好处在于,一丁点的景色,眼睛都能扫描得到。
与视线平行的一座楼,三楼的百叶窗上爬上了一棵丝瓜秧,藤基本枯萎,从三楼垂到二楼。藤上挂着的两个丝瓜,颜色尚是青的,是与深绿的玉兰、女贞在黯淡无华的寒冷中的一点生机。这么一株丝瓜,本不是什么景致,但远远地,在楼阁上,在光突突的冬日里竟成了一道风景。
旁边的飘窗上放着几盆花,是为忙碌中谋生活的一点物趣。生活若没点情趣,我们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黑夜白天,就成了时钟上的走针。
我在楼下走时,总喜欢抬头向上看,楼上窗户里的内容因人而迥然不同。从外面看,大略能觉察到一点主人的意趣或者秉性。也许,里面的人此时正在向外看,看到外面的风景,就像往里看的人大略进行一番猜测一样吧。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可以通过眼睛看到外面的世界,别人也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能读到他的内心。而窗户,已经不仅仅成了通风换气的装置,更是一幢房子的眼睛。
刘熙载在《释名》中说:“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
透过它,不仅能让里面的人了解窗外的世界,外面的人也可以通过窗户上 摆放的物件对屋内的世界进行想象或猜测。
绕过小区就拐到一条满是法桐的路上,没几步就来到了电影院。此时,已经有几位等着看电影的观众深陷在沙发里。
近处,有一对男女,他们聊着天,不时谈笑。稍歇的空隙,女的拿起手中的杯子呷一口,然后,递给身边的他。沉默片刻,两人起身走向影厅;距离偏远些是一对男同学,似是高中生,桌子上一人一大桶爆米花,一瓶汽水,他们样子兴奋似是讨论电影,又或者想起什么高兴的话题。紧挨着的三个男子像大学毕业生,每人抱着一个手机,默不作声地玩着游戏。虽围着一张桌子,好似很近,又各自是一座孤岛。
我要了一杯柠檬水坐下。享受这一个小时的独处,说是一个小时,除去来回两趟的路,就仅剩下了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里,有时什么都不做,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有时拿起手机听两首歌,又或者写下一篇小文。没有疾驰而过的汽车,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没有一堆等着处理的事,没有了各种“热闹”和“填满”。
手机播着一首老歌,柠檬水有一点酸,正如独处一样,要慢慢品才见真味。
外界的给予没有自己给的多,快乐也一样。
很多时候,在高速生活的节奏中,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在追逐各种快的过程中,却遇到各种堵塞,于是,被迫停下来,用慢来治疗,才得到一点喘息。
其实,生活也应当有美学,像画家笔下画作的留白,这样一个小时的独处,算是生活中的意趣和美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