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活了十八年,其中十三年,都喜欢着羽洛。
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到如今,二人已是十七年的好友,羽洛小的时候很文静,不爱说话,但凡遇上什么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她都会瞪大她的眼睛,看着归尘,她的眼睛很大,很美,但是眼里总蕴着一层水雾,似是时刻要漏出眼泪,当归尘第一次读到红楼梦那句:女人都是水做的时候,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羽洛。
小时候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概念,待到归尘长大后,明白了那种想和羽洛呆在一起的想法,才明白了那种东西叫做喜欢。那时候下雨,归尘和羽洛在回家的路上,总会抢同一把雨伞,那时候体育课,归尘总喜欢在羽洛面前蹦来蹦去,跳长绳的时候喜欢站在羽洛后面,看到羽洛失误时故意的哈哈大笑,换来羽洛一个白眼,太多的那时候,那个青涩的时候。
归尘有点懒,晴天的时候,不是像其他男生去球场挥洒汗水,而是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闭着眼睛睡觉,期末考的时候,也不会去刻意的准备,只是靠着小聪明和考试时一点点小手段,混着不高不低的分数,羽洛却曾是个苛求自己的人,她会去争取一切她能拿到的荣誉,三好学生,优秀班干,班级前三…但纵使她光环无数,她依旧和归尘是好朋友,仍然会在走队列时,在老师喊出手牵手肩并肩的口号时,悄悄捏着归尘的手,偶尔会有红霞浮现在脸上,归尘虽然也享受指尖的温度,但是总会在这种时候恶作剧式的笑笑。
要是一直是那时候有多好,坐在咖啡馆里归尘手端着咖啡默默的想着,知道放在嘴边的咖啡从嘴角滑落滴落在衣服上,他才惊觉时间的久远,他已是一名武大的学生,而羽洛,远在法国,他无声的笑笑,继续对着电脑,指尖在键盘间跳跃,心绪却早已飞到了欧罗巴…
当归尘在初中校门口看到张贴的分班表的时候,差点没兴奋的跳起来,八班那张纸上,由油墨打印着他的羽洛的名字,他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要走时却又掉转头回来,用指头摩挲着纸面,沙沙的感觉传来,确定了这一事实,于是他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唱着歌,大摇大摆的走了。
羽洛的座位,被分到了归尘的正前方,他喜欢去揪她的头发,不仅是可以看到羽洛回头时嗔怒的眼神,也可以感受到发梢在书面扫过的痒痒的感觉,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归尘的脸上,暖意让他的嘴角上扬不已…
成绩的压力在初二的时候扑面而来,老师在初二的时候就决定,每次考试张贴成绩表,按照成绩单排座位,两行成绩单,羽洛总是在上半叶顶端,归尘总在下半叶中端,中间横亘着的,不仅是那几十个名字,也有由成绩带来的差距感。“羽洛,他成绩那么一般,长得也一般,你这班花还和他玩的那么好,不掉价么?”总有类似的闲言碎语萦绕在班间,羽洛对此只能无奈的笑笑,归尘也只是想着只有羽洛是重要的,排名表上的距离,难道抵得过时间?
也许真抵得过?兴许是上帝闲着无聊让丘比特出去溜达了两圈,爱神之箭不小心掉落八班,总之,羽洛情窦初开了,喜欢上了她的同桌,那个长相和归尘一样普通,却成绩和羽洛一样好的,戴着眼镜的,有着些许怯懦之气的男生。
那是归尘心中第一次的心痛,晚上在床上碾来碾去,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也如心里的摇摇欲坠。一声长叹后大字型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想着那一年年和羽洛一起玩耍的日子。他从来没敢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他嫌那个男生怯懦,但其实在感情面前,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他曾经以为和羽洛会一直一直默默地相处下去。
羽洛喜欢樱花,那时武汉大学的樱花已经全国闻名,羽洛曾憧憬的说过自己一定要去武汉大学读书,在樱花树下和男友散步!归尘笑笑摸摸她的头:“好啊,我去给你们拍照,一定把你拍的好看!”于是在羽洛初三的生日,他送了羽洛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们一起去读武汉大学吧!这种模糊不堪的表白,已经是归尘所能说出的最露骨的话,他红着脸将明信片和一张他的大头贴塞进羽洛的书包,想到羽洛看到明信片上的樱花开心的模样,他不禁挠挠头,虽然羽洛喜欢着那个男生,但是我也只是送个礼物而已,也没什么吧?他默默的想到。
后来那张明信片被全班流传了,羽洛的同桌看到那大头贴后就一把抢过来大呼小叫,全班都知道了。
那个男生过来揪着归尘的眼睛双眼发红问他是什么意思,再怯懦的兔子,在感情面前也会化作雄狮,特别是当他的对手并不是一只雄狮,而是只兔子的时候。
归尘自知理亏,他心里也有点害怕拳头落在身上。“不好意思,我那天不小心夹在里面了。”抽回了那张明信片,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双手却在细微的颤抖。
而后他和羽洛就那么慢慢疏远了,但武大的牌坊却时刻浮现在脑海中,他梦想着能在武大的樱花树下,如电视剧里面那样碰见羽洛,然后他优雅的一笑:好久不见。
于是接下来的故事就像小说之中,他的成绩噌噌噌往上窜,在高二的时候到达巅峰,考了年级第三,那时候跨入武大就像是喝掉桌前水杯里的水,是那么理所应当。那时候他也重新收获了那好久不曾得的喜悦:羽洛经常会请教他问题。每次他都是那么耐心一遍遍讲着,羽洛也一遍遍说着:谢谢,麻烦你了,你真厉害,他偶尔还会自己整理一大堆题目给羽洛,两个人地位像是掉了个个。晚自习的时候他削着苹果默默想着,其实人心真的很小吧,装下了这个,就装不下那个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就到了高考,那两天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归尘又单独一个人去了庙里,给羽洛求了一签,希望她高考能有所暴发,她的成绩离武大的线,可差了近三十分。握着手中的符,归尘心里淡定了下来。
高考后,班级组织了聚餐,那是归尘第一次端起酒杯,他装着娴熟的样子,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净:羽洛,敬你!羽洛也是一愣,随即也轻描淡写的端起酒杯,隔着桌子对他晃了晃酒杯:干杯。啤酒容易胀胃,一饮而尽对于没喝过的人来说很容易吐,归尘在强撑着,但酒液却已经从喉管翻涌而上进了口腔,找不到出口的它们肆意乱窜,最终从鼻腔内喷了出来,还泛着泡沫。羽洛看着他的样子又愣了愣,不禁笑出了声,那一杯的酒精已让归尘有些许迷醉,看着巧笑倩兮的她,他也笑了,甚至忘了用毛巾擦擦鼻子。
那段感情始终是没有戳破,岁月静好就好,归尘总是这么想。然而最终成绩出来,他进了武大,羽洛则选择出国。归尘没哭,只是看着空间里羽洛发的动态发呆,动态下方的定位是巴黎。羽洛甚至没跟他说,只是祝贺他进入了武大:恭喜你!真棒!7个字符,概括了这十三年。
进入武大的第一件事,去老图买了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樱花开的正是绚烂,那是羽洛最爱的景色。他刻意去买了支钢笔,练了几天的花体字,最终才敢在明信片上落下笔尖,这次他没自己写些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写不出什么文字,于是引用了几米的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雪,我去接你。
明信片投入绿色的邮筒,纸片撞击着底面的铁,发出叮的一声,他觉得他释然了。
“武大的明信片真好看!谢谢你!”“你喜欢就好。”QQ上短暂的对话,他放下了手机,看着前方。“归尘,这很好看,快来拍下来!””诶,来了!”他提着相机,走进前方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