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樱子今天第三次到图书馆报道,路上碰见相熟的同学免不了惊叹:真是学霸呀。
樱子只能笑着点头回应,天晓得她的内心有多少苦闷,导师昨晚十一点发来的通知邮件说,下周一是最终的截止日期,让樱子加紧修改给他看。
好吧,樱子无奈地撇撇嘴,明明开始得比别人早,怎么老是完成地比别人晚呢?
于是,每天跑图书馆成了樱子的习惯,据樱子说,在图书馆写论文能激发她的灵感。可是,在哪不是写呢?室友表示不懂樱子的脑回路。
这个世界上有种看起来很努力,但永远能考进班级倒数十名的人,樱子就是这样的。还好大学里的老师不会报名次,大家只会在成绩统计表上看自己的排名,所以她也并不十分郁闷。只要及格就好啦,奖学金什么的并没有多大的欲望,看起来好像是种好心态的表现。
在word的自动统计跳过两千的时候,樱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天两千字,再也憋不出来啦。离吃饭的时间还早,那去借本书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樱子等电梯的时候,看着红色的数字不停地往上窜,2,3,4,5,叮咚,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樱子等着他出来,这已经是图书馆的顶楼啦,没有再上去的理由。等了大概五秒,男生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樱子也就将信将疑地走进电梯,按了二层后,往后退了几步等着男生上前按楼层,又是五秒,男生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真是个奇怪的人,学校的图书馆里应该不会遇上变态吧。樱子偷偷地打量着这个男生,脚上是耐克经典款的白色板鞋,然后是破洞牛仔裤,左手揣在棒球服的口袋里,右手捏着最新款的手机,肩上是双肩书包,看不清样式,然后是鸭舌帽下怯生的脸,有种刚入学时新生才有的青涩表情。
樱子忽然明白了,他应该还不清楚图书馆的布局,按错了楼层,所以,一直低着头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樱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大一刚来时也是这样,心里一下子变得坦然,颇有指点一番的意味。
叮咚,还在胡思乱想着,二楼已经到了,樱子走出电梯,男生也跟着走出电梯。咦,二楼是人文类藏书,难道他也要借人文类的书籍吗?看看小说似乎没有什么讲不通的地方,自己不也是去借小说看吗?樱子走进左手边的借阅室,目光却一直在留意着身后的男生:他不会也来这个借阅室吧!会不会太巧啦。真是有点奇怪呀。
樱子放慢脚步,想等着男生先走上去,看看他要去借哪排书架的书。可是男生还是默默地跟在身后。樱子随身转进一排书架,戳着一本本书的书脊,假装查找自己要借的那本书。男生倒没有跟过来,径直去到后头那排书架,樱子舒了一口气,神思却跳开来,透着书架间的空隙偷偷地瞄看。鸭舌帽下的眼睛,是双眼皮的,皮肤,比自己白,还有嘴巴,樱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嘴巴,但总归是好看的,还有手,手,只可惜手被整排的书给挡住啦,真是扫兴。樱子才低头哀叹一声,却发现那双脚正往自己这排移来。于是赶忙思索着自己本来要借什么书来着,大脑高速旋转,对啦,借小说。那书名呢?
嘿,来不及啦,已经走到这排啦。樱子抬头随手挑了一本封面花俏,字体逶迤的书来。《十三叶》,樋口一叶著,日本的书呀,林月华译,好眼熟的名字。随手翻翻,入眼的一些词句倒是美的,讲的是什么呢?哦,是短篇小说,一篇,两篇,一共十篇,暗樱、下雪天、暗夜、大年夜、比肩、檐月、浊江、十三夜、吾子、分道,怎么读来有种忧伤、压抑的味道,好像是大雪天里的破茅屋,风吹得门板“格格”作响,又好像贫民区的臭水沟,每到梅雨季节,水一点点地漫上来。总之都是些不好的感受。
樋口一叶,二十几岁就死了,真是可怜,并且没有怎样享受到爱情的果实。樱子有点伤心,这么细腻的人竟早逝,不然,该有更多好看的文字。
“回想当初,所有的一切,无非都是谬误。”
“过去事,未来事,都不思想,心如踏着梦境一般。”
“这女子叹一口气,吹散心中的云,拉开月光透入的窗子。”
这是樋口一叶的字,是林月华的字。寂寞,但还好美丽着。樱子心想,应当遇见怎样的爱情,才能幸福一生呢?
默默地合上书本,抬首摸索,目光迷离:那个男生,不见啦。书架间,空空荡荡。可是刚刚才走到这一排的啊,这么快就走丢啦。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正好,可是樱子却陷进伤心的池潭中,怎么办,爱情呀。
怀里揣着那本《十三夜》踱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樱子默默地走进去,按回到五层,偌大的电梯里只有樱子一个人。下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呢,现在就只剩自己啦,生活果然充满了巨大的变数。
等到坐在电脑前把《十三夜》看完后,才发觉外头的天已经黑啦,于是慢吞吞地整理文件和纸笔。明天再来写个两千字就差不多啦。哼,以后都不要来图书馆啦,莫名其妙的赌气,樱子心里暗暗地想着。
还剩专供宵夜的小食堂开放着,樱子正纠结着是吃水饺还是牛肉粉,却扫到刚刚在图书馆遇见的男生,正端着一盘子烧烤向自己走来,樱子心中升起重逢后的喜悦,脚步坚定地朝着卖牛肉粉的窗口走去。
阿姨,我要一份牛肉粉,加牛杂和蒜叶,不要香菜。
樱子注视着男生往自己放了包和书的那个方向走去,看他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下烧烤,然后去拿了两双筷子,复又走到卖饺子的窗口,微微弯俯身和一个正在排队的姑娘耳语。
樱子从窗口接过阿姨端来的牛肉粉,心想,还好没去排队吃饺子。肚子真的好饿,干脆去卤味窗口买来一份鸭胗,每天码字,要好好犒劳自己才行。
至于爱情……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