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起开，让我再想想。”玲子一脚踹开老公，翻身坐起，抱着脑袋扯住头发。
“哎呀，咋又变卦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婆关键时刻掉链子，黄茂气急败坏直想骂人。
“你说，我们已经有一个化骨龙了，如果再来一个磨人的儿子，可怎么办？我们还得给他买房，现在男女比例这么不平衡，万一到时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玲子不无担忧地说。
“你上个月的理由是怕没人带，上上个月是担心经济有负担，再上个月是害怕年纪大了生个怪胎，你这到底生还是不生！”黄茂被这个生二胎的事折腾了大半年了，心底冒火，嘴上就嚷嚷起来。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啊，你们男人只管生生生，带孩子养孩子的辛苦你们晓得多少！”想起第一个孩子对自己的万般蹂躏，加上老公黄茂事多应酬多，基本没参与带娃，玲子就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也不自觉提高了。
为这样的事两人吵了不止一次了，今晚看来又要半宿没得睡了。
黄茂打心眼里是想要再来一个女孩儿的，柔柔的，憨憨的，可以贴在心尖尖儿上来疼。所以对生二胎他是积极主动的，下班后也减少应酬了，锻炼身体也有动力了，可玲子总有那么多顾虑，劝解多少回也没用。
玲子当然也想再来一个，但唯一的理由是想给儿子生个手足，以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剩下的都是不生的理由了。权衡再三，没法定夺。可越犹豫越是顾虑多，越顾虑多就越犹豫。
这不，今晚一错过，又得等下个月。想想自己奔四的年龄，玲子又不由得疼惜起这一个月那颗宝贵的卵子。
下个月一定争取！玲子再一次下定决心。
这一个月，她更加精心地打理饮食，调养身体，对黄茂的生活作息也严格加以控制。下班后，她还时不时地拐进母婴店，去摸摸那些小衣服，用脸去贴一贴那些小毛巾小被子，以唤起被各种顾虑封印住的母爱。
读小学的儿子也被她反复追问：我们再来一个妹妹怎么样？儿子以前还兴冲冲地说：“好啊，终于有人可以给我欺负了！”现在他都烦了，妈妈老打雷不下雨，他已经没耐心等雨下下来了。
玲子的生理周期一向很准，但临到排卵时，她还是反复用排卵试纸测了又测。据测，今晚又是最佳受孕时期，玲子嘴里哼着歌，把自己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提醒黄茂早点下班，晚上又早早把儿子哄睡了。
激动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两人兴致高昂，又尽兴地体会了一把年轻时的激情。完事后，玲子贴墙来了个倒立，这样火星撞地球的几率大很多。可不到三分钟，玲子感觉血全冲到头上来了，晕得很，只得躺下来垫高臀部，结果就这样睡着了。第二天，全身都酸疼得紧，这年纪，真是不饶人啊！玲子又有些泄气了。
好了，自从有了这次播种行动后，玲子的生活节奏全打乱了。本来周五晚上与同事间有定期羽毛球运动，取消了；周二中午与闺蜜定期聚餐，每次都会喝点红酒，取消了；周末一家人骑车远行，取消了……
玲子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老老实实又别别扭扭地熬了一个月，终于临近老朋友来临的日子，她想用早孕试纸测一测，又想留点惊喜，就一直没行动。然而，还没等她纠结完，老朋友却悄然来了。
玲子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受怀孕的束缚了，又有点惶恐，难道身体老化了，怀不上了？以前她的名言可是“没有比怀孕更容易的事情了”。
她的惶恐也传给了黄茂，他摸着日渐稀疏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后，他们更努力地试过几个月，都没结果。一开始，他俩还互相安慰，寄希望于下一次，可半年过去了，玲子的老朋友雷打不动地准时来报到。黄茂也有些意兴阑珊，逐渐失去了原来的刚猛。玲子有些绝望了，尤其听到同事们一个一个地怀上了，她嫉妒得简直快发疯了。
黑着眼圈，玲子终于熬不住，拉着黄茂悄悄去医院做检查。通过黄牛，花五百块挂了特需专家号。在逼仄的诊室里，年轻的或年长的夫妇拥挤在里面，满脸焦躁，又隐忍不发。
轮到号的夫妻还没坐定，就急急地向专家诉说着最隐私的秘密。大家装作漠然，其实都在屏息凝神听着。专家只管听着，时不时语速飞快地追问一句，又指导旁边的助手做记录。三五分钟后，专家开出一堆检查单，让他们去排队预约做检查。助手小声提醒夫妻俩：快点去预约，B超已经排到3个月之后了。
玲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不亚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脱衣舞啊！而且，这世上啥时冒出这么多不孕不育的人了？玲子啥都不管了，拉着同样呆住的黄茂落荒而逃了。
两人悻悻然，沮丧之感丛生，真是烦人呢！
在等车的间隙，黄茂拿出烟要抽，玲子一把抢过来扔地上，狠狠地一脚碾过去，烟扁成一根条状的黄沫。黄茂怔了一怔，有些羞愧，突然地就发火了：“你干什么！”
“抽抽抽，能抽出个女儿来吗？”
“你是怪我生不出女儿来罗，也不想想你自己，头发白了一大片，还整天疑神疑鬼，女儿哪敢住进你的身体啊！”
“黄茂你个没良心的，你是嫌我老了？好啊，有本事去找个年轻的给你生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头发都没剩几根了，还妄想种出个什么好果子来……”
“吴丽玲你可别把人看死了，我这找个人是分分钟的事情，还真不劳你费心！”
“原来你和那微信上的女人真有一腿啊，黄茂你个不得好死的，亏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对得起我！得，你有本事，现在咱就去把婚给离了，你给我净身出户，而且永远也别想见儿子！”
“离就离，我还就不信，离了你我就过不了了！但儿子是我黄家的，你一根头发丝儿都别想带走！”
“你……”玲子疯狂地欺身而上，啪啪啪对黄茂一顿乱抽。
“你个疯婆子，还敢打人了！”黄茂揪住她领口，用力一推，玲子趔趄后退，倒向马路，一辆奔驰飞驰而来，笛声大作，刺耳的刹车声在玲子耳边响起……
“啊！”玲子一声尖叫，呼地起身，环顾四周，看到右边躺着老公黄茂，正扯着气打着口哨状的呼噜，左边是一个小胳膊小腿，正吮着小嘴呼呼大睡的小人儿。玲子甩甩头，回过神来。
还好还好，二胎政策一出来，他们就不管不顾地火速生了，而且刚好是个天使般的女儿。假如这位天使没来人间，又假如天使晚来人间，那梦境就会真实上演，人间可就酿成大祸啦！
玲子拍拍胸口，吁一口长气，原来，幸好，那只是一场假如……
一元小说训练营 101 写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