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是个诗人,还是个著名诗人,在这个诗歌边缘化的社会里,陈平是少数几个能上电视,能上新闻的诗人。
陈平已迈入年过不惑的年纪,但他的大部分粉丝却是爱好文学的文艺青年。他们年轻朝气,会些诗歌散文,常年混迹于豆瓣、知乎等小清新网站。他们一边呼喊着“诗歌已死”,一边拼命地写诗。
粉丝们为陈平建立了百度贴吧,微博后援团,还随时更新着陈平的百度百科。粉丝中领头的是个叫“艾平”的人。“艾平”,她的微博个人介绍就是“陈平的粉丝”,而现实世界里,“艾平”不仅是陈平的粉丝,更是陈平的情人。她的真名叫何笑笑,26岁,未婚,高个肤白长发。
陈平有段时间很喜欢她。那段时间里,他俩几乎天天在一起。他把头挤在何笑笑柔软的胸部上,抚摸着何笑笑雪白的皮肤,为她写了很多赞美的诗句。何笑笑则是爽朗地大笑,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些赞美。
文人到底多情,没过多久,陈平的诗句里的少女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何笑笑毫不在意,她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当自己的陪伴不能再给陈平提供灵感的时候,必须得有新人给陈平带去灵感。
何笑笑在粉丝团里是公认的头号粉丝:她的书架上满满是陈平的诗集和当时发表诗歌的杂志;她能背下陈平所有的诗歌;她在贴吧里贴出自己对陈平每一首诗的读后感;她跟随陈平的脚步去陈平得每一场作品研讨会,讲座及颁奖礼,她总是那个坐在会场的头排疯狂地拍照的人。
就算是和陈平分手后,何笑笑还是如此。
陈平倒觉得没什么,对于他来说,多一个狂热粉丝没什么不好?但他的新欢却不满意,她背着陈平找到了何笑笑。
“何笑笑,不准再骚扰陈平了。他现在是我的了。”新欢气焰嚣张。
何笑笑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端过一杯水放在新欢面前,“你很漂亮,难怪陈平那么爱你。”
“少说漂亮话,叫你离开陈平,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但我是不会离开的。陈平不是你的,是我们大家的。再说了。”何笑笑笑了一下,斜着眼看着新欢,“任凭你怎么说,他都不是你的,他有妻子的。”
新欢气鼓鼓地离开何笑笑的家,两个小时过后,陈平敲开了何笑笑家的门。
两人先是云雨了一番才说起两小时之前的事。“笑笑,小娇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我才不生她的气呢,我生你的气。”
“我?”“你之前不是支持我跟小娇一起吗?”“才不是那个呢。”何笑笑憋憋嘴,“是,就是你。你好久没写新诗了。”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陈平不以为然地笑了,“写什么呀,该写的都写了。”“不,你的那首《少年》的组诗,你之前说你还要再写。”陈平挑起眉毛,恍然道:“哦,你说那个,是想过,但写不出来了。”“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写嘛,写嘛。”何笑笑推着陈平的手臂。陈平抽出手臂顺势把何笑笑揽进怀里,“我也想啊,但是我是真的写不出来了。诗里面的街道,少年,母亲,乌鸦,能写的全都写了,你说我还能写什么?”“那就再写诗里面的雾娘山,小巧镇和白马娘娘。”“只是诗里带过的一笔,我又没见过听过,写不出来。”见何笑笑不再言语,陈平捏了一把她丰满的乳房,“有时间我倒是想写写这个。”
何笑笑失踪了,当粉丝团的二号人物男青最开始告诉陈平的时候,陈平并不相信。两天前他才去过何笑笑那儿,临走的时候,何笑笑还说要跟着他去上海看他领诗歌奖。他便给男青回信息“艾平可能是去上海组织粉丝团看颁奖礼了。”第二天,男青回了信息“艾平没有和上海那边的几个粉丝团成员联系。他们在微博、微信,QQ上都给艾平留了信息,但艾平都没有回。”这下,陈平有点着急了,何笑笑是个微博、微信不离手的人,几天都不回信息是有点可疑。他给男青回信息“我再帮忙找找。”
陈平打开何笑笑家的门,房间里没人,但物品摆放整洁,窗户也关得好好的,没有外人强行进入的迹象。陈平舒了口气又去了卧室,发现何笑笑的衣服,包都在,看样子没有出远门。“是不是没网费了?”陈平心里估摸着,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陈平很顺利地登陆了网页,“有网啊,怎么回事?难道真出事了?”陈平马上进入了何笑笑的邮箱,查看何笑笑的联系记录。他发现何笑笑两天前给自己发过一封邮件,但没有发送成功。陈平马上点开邮件:
“陈平,我去陈家镇了。我去找诗里街道,诗里的少年,母亲和乌鸦。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2015年4月3日”
陈平笑笑,原来她是去他老家了。这时男青又给他发了信息“艾平有消息了吗?我们准备报警了。”陈平皱皱眉,觉得这个男青很烦。他马上登陆进何笑笑的微博,写下“我去山东了,不要担心我。”刚写完,男青的信息就来了“陈老师,艾平去山东了,叫我们不要担心她。”陈平呵呵一笑,马上回信息“我知道了。”
陈家镇,是陈平的家乡,也是屡次出现在他诗作中的意象,陈家镇的街道,少年,母亲,树上的乌鸦······陈平用诗描绘出一个世外桃源,何笑笑则是在寻找这个世外桃源,但陈平没有告诉她诗里的陈家镇早在十几年前就拆迁了。
从上海回来,陈平没有去找小娇,而是直接回了家。妻子去美国看女儿去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陈平把奖杯放上书架,与众多的奖杯摆放在一起。看着摆满奖杯的书架,陈平突然想起何笑笑家的书架,上面全是他的诗集。
不知道何笑笑现在在哪儿啊?
陈平打开邮箱,一封邮件弹了出来。
“陈平,我想你。
你现在应该在上海了吧。我也到陈家镇了。
这里的街道跟你写的一样,小而窄,青石路。
我还看到了货郎担,牵牛的老人,还有那个卖布鞋的老奶奶。
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少年和母亲。我问了老奶奶,她说她不知道,叫我去问撑船的老人,他谁都认识,什么都知道。
何笑笑
2015年4月4日”
陈家镇?陈家镇不是拆迁了吗?她到底去哪儿了?陈平马上回道:“何笑笑,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你找不到陈家镇的,那里早就拆迁了。”
陈平点击发送没过一会儿,一封新的邮件就来了。
“陈平,我想你。
我猜你应该今天回家,我好遗憾没有和你一起去上海,但我不后悔,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陈家镇我已经找到了,少年和母亲我也找到了。以前,我就在想象你小时候的样子。你说你那时爬树取鸟窝,带着小伙伴一起偷邻居西瓜,光身子游泳调戏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姑娘。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光着身子在池塘里游泳呢。
我没想到你小时候真那么调皮。不过,同你现在一样,你还是那么热情。我刚朝你招手,你就往我这儿游,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外地来的,是来找你和你母亲的。你马上就从池塘出来,说要带我去找你母亲。我说你还没穿衣服呢。你马上就跳进池塘叫我站远一点儿。哈哈哈,你小时候真可爱。
我见了母亲,但是没有交谈多久,她说她马上要去农田里干活。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母亲的手就像云中的露,抚摸农田,农田就变了颜色。果然,母亲走进农田,她只用手抚摸那些苗,苗就开始迅速的长高,变得粗壮,变成黄色。
陈平,我觉得这里真的好美,人们都是和善地笑,有小草有花有小鸟,我多希望你现在也在这里,跟我一起。
何笑笑
2015年4月6日”
陈平以为他现在正在做一个梦,梦里面何笑笑对他说她到了他的诗里,她找到了诗里的陈家镇,她还要去找诗里的乌鸦,再去找雾娘山,小巧镇和白马娘娘。她要把她在雾娘山、小巧镇见到的听到的都说给他听,还要跪在白马娘娘面前祈福,祈福自己的爱情。
但这不是梦。
她给陈平发来第三封信:
“陈平,想你。
接到你回的第二封信了,你说我肯定走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在这里要肯定的告诉你,我没有,我真的到了陈家镇。你那天说你没有见过就写不出来,我就想去见你你没有见到的,听你没有听过的,再把这些讲给你听。
我已经找到了那只会说话的乌鸦,乌鸦的翅膀指向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告诉我那是去雾娘山的路。
好了,我要去雾娘山了。他们在叫我了。
2015年4月7日”
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真的的时候,陈平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点高兴,至少一时半会何笑笑是回不来了,小娇那边就好交代;再说如果按何笑笑所说的她真的是去了诗里给自己带回素材,那自己就能依据这些素材创作新的诗篇了,说不定还能拿到几个大奖。
陈平马上回信道:“笑笑,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