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的余声(下)——通俗西藏史77

也许来的晚了点,不过还是要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2017年心想事成,阖家康泰!


本节照片均由由秦权兄提供,感谢秦权兄供图


雪域高原的古往今来——《吐蕃王朝卷》

渐入西山难再起——赤德松赞的忧困

扩张的余声(下)


公元797年(贞元十三年),牟尼赞普(足之煎)继位后。吐蕃国内还在继续折腾,“四大供”和“三均富贵”两大运动,忙的牟尼赞普焦头烂额。唐朝这边可没闲着,复筑盐州的成功,使北地的边疆安静了不少,得陇望蜀的戏码,必然会紧跟着上演。

方渠、合道、木波(皆今甘肃环县)三地,皆扼守吐蕃进攻的要路,以前,吐蕃铁骑说来就来,抢了就跑,唐朝军力捉襟见肘干瞪眼没办法。现在家里有点余粮了,德宗就想再把篱笆扎的紧点,省得晚上睡觉不踏实。于是,他便遣使者寻问邠宁节度使杨朝晟,在三地修筑城堡需要多少军马钱粮。

杨朝晟上奏表示:“邠宁本镇兵足够,不烦他道之兵。”德宗看到上奏,一度开始怀疑杨朝晟的智商。好在有大臣劝谏,既然敢夸此海口必然心中有数。将信将疑的德宗再次遣使询问,“贞元九年,筑盐州城时,用兵七万,才能筑成。现在此三城距吐蕃更近,兵当增多,而你为何不须增兵?”

杨朝晟自信的答道:“筑盐州城时用兵七万,是因为筑城计划所拖甚久,吐蕃上下皆知。现在发本镇兵筑城,不过十日便可达到筑城地点,出其不意的筑城。吐蕃将领不知虚实,必定认为我们兵力不会不少于七万,他们军队未曾动员,必不敢轻意来犯。不过一月,三座城池就可筑毕,然后留兵戍之。等吐蕃大军调动完毕到达城下,坚城已就,戍卒严防死守,吐蕃军来也无可奈何。如果我们调集其他诸道大军,一个月以后才能到达筑城地点。吐蕃得到消息,也定派遣大军前来,两军交战,胜负尚且难知,哪有时间筑城?!”

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震惊了德宗,也让他对于杨朝晟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贞元十三年二月,杨朝晟将所部军队分为三队,各筑一城。次月,三城皆成。四月五日,杨朝晟留下足够的士卒据守坚城,帅军而还。唐军已经撤退到马岭(今甘肃环县南)附近时,吐蕃军队的追兵才至。杨朝晟率军与之对峙数日,吐蕃军队见唐军营垒坚固,无奈撤军。杨朝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在马岭修筑了一座马岭城。

唐军的行动先是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而后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等到方渠、合道、木波、马岭四座城池筑成,唐朝向吐蕃境内推进了三百余里,初步稳定了曾经岌岌可危的长安西北防线。

实力的天平总是此消彼长的,吐蕃也隐隐觉得,唐朝渐渐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再加上钵阐布主政后,谋求和平发展渐渐成了吐蕃的主流声音。公元797年(贞元十三年)正月十五日,吐蕃曾遣使入唐,请求会盟谈和,但平凉劫盟的耳光太响亮了,十年后德宗还觉得脸有点发烫。他再次祭出了“三不政策”,既不许入境、不接盟书、不见使臣。

和平这种奢侈品,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只有两个国家都放上足够多士兵的鲜血,才能让天平逐渐平衡。况且,吐蕃边将对于入境掠夺有着偏执的爱好,这已经成了他们发财致富的捷径了。我们常说这世界上有两件事不能做,夺人妻子、断人财路,现在夺人妻子这事儿都差了,断人财路这种事儿,就是赞普也不太好辖制。


公元797年(贞元十三年),吐蕃在川滇地区发动一次攻势,进逼台登城(四川冕宁县南), 唐朝守军联合周围诸羌属国与吐蕃军队交战,两军在山谷中混战了半日,吐蕃军队徐徐退去。这次冲突中,吐蕃损失三百余人,七名笼官。公元798年(贞元十四年),吐蕃军队进攻盐州,双方在盐州西北交战,吐蕃未能得手而退。类似的小规模摩擦,每年都会都会多次发生,这类小规模冲突,几乎可以断定是由边将私自发起的,主要原因估计就是囊中缺银子花。

但在公元799年(贞元十五年),发生在嶲[ xī ]州(今四川西昌)战争,却是国家规模的军事行动,因为它带有显然的战略目的。这次吐蕃军队进攻的目的是希望夺取嶲州,切断大唐和南诏的联系。吐蕃为这次进攻集结了五万余人的部队,但在南诏王异牟寻与韦皋严密防守下,吐蕃军队依旧无功而还。应该说赤德松赞登基后,吐蕃朝野对于南诏和大唐的四川联盟极为忌惮,时时都在谋划破之而后快。

公元800年(贞元十六年),吐蕃再次发动了嶲州战役。为了达成战役目的,吐蕃也算筹划良久,年初便开始在云南、四川进行战争准备工作,并将八万大军驻扎于昆明城(今四川盐源)。考虑到嶲州地势险要,战事一时半刻难以结束,吐蕃还在昆明城囤积了大军一年的军粮。要是知道,这军粮的数量可不是一斤两斤,考虑到四川西部山区,并不是粮食的主产地,为了能够将八万人一年的军粮运到昆明城,吐蕃所消耗的资源可谓天文数字。

吐蕃军队的首领是赤德松赞的舅舅攘都罗,副都统尚乞力欺徐滥铄则屯兵西贡川。南诏和唐朝的川西联盟,以唐朝剑南节度使韦皋为首,在吐蕃军队调动的前期,便已经侦知对手的异动。唐军以亢乐朝领万人守黎州(四川雅安市汉源县北),韦良金以二万五千人守嶲州(今四川西昌),南诏则按约定固守苍山要隘,防备吐蕃进攻。

吐蕃大军从曩贡川分兵二路,一路攻云南,一路攻嶲州。谁知吐蕃攻势尚未展开,吐蕃内奸就开始提前运作了。吐蕃顒城守将杨万波和韦皋取得联络,不但将吐蕃的军事部署和盘托出,还约定献城投降。吐蕃统帅攘都罗发觉后,急忙派遣五千人奔向顒城,却在城外被唐军和杨万波的军队,前后夹击直接包了饺子。

攘都罗这个倒霉孩子,厄运还没完。一股偏师唐军,在川西群山峻岭中走迷了路,误打误撞的插到吐蕃末恭城城下。末恭城本来远离战场,是吐蕃军队粮草的转运站,当时城中粮草已经大部分运走,只剩数千头运粮牲畜。末恭城的吐蕃守将,认为主要工作都已做完,加之山高岭深路曲难行,唐军插翅也飞不到这里,所以毫无戒备。谁料想,这只走了狗屎运的唐朝偏师,直接插到了末恭城后方。唐军斥候惊讶的发现,末恭城城门大开,城上也没有几个吐蕃士卒防守。

唐将见状乐得直蹦,带着手下一鼓作气直接冲入城中,一边砍杀一边四处放火,城中的数千牲畜受惊,到处乱窜。将吐蕃军队的阵型冲的大乱,混乱之中,吐蕃守将糊里糊涂的丢了脑袋。唐军夺了末恭城后,缴获了数以千计的牲畜,并将末恭城放火烧毁。


后方的运输中转站被唐军纵火烧毁,吐蕃军队士气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吐蕃军中的笼官马定德也投降唐朝,马定德本是一员智将,在吐蕃军中常常给统帅出谋划策,屡有功劳。但这几年流年不利,吐蕃在剑南常有败绩。马定德担心吐蕃统帅治罪,便寻了个机会,直接跑到唐朝营中投降。马定德来降,韦皋几乎是倒履相迎,马上将将他迎入帐中,请他将吐蕃军队的部署和用兵虚实在地图上一一指出,有了这些详细的情报,韦皋终于可以谋而后定,稳坐钓鱼台了。

更有甚者,牟尼赞普的养子西贡节度监军野多输煎,因怕要给牟尼赞普殉葬,也投降了唐朝。吐蕃将领接二连三的投降,对吐蕃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使吐蕃军队士气愈发低落,军心不稳的吐蕃军队在崇山峻岭中进展缓慢。只有副帅尚乞力欺徐滥铄督军南下,进展还算顺利,但南诏早就得到了韦皋的情报,在洱海北麓的苍山铁桥屯驻重兵。尚乞力欺徐滥铄领兵进至铁桥后,与南诏军队形成对峙局面。南诏军队并不与之决战,却玩起了阴招,他们在吐蕃上游的河道中下毒,吐蕃军队没有提防,从河中取水饮用、做饭,结果大量士卒中毒,每天上吐下泻。尚乞力欺徐滥铄无奈只得退军纳川屯住,就连老天也不向着吐蕃,这年冬天来得比往年都早,未及九月便是冰霜满天,严峻的气候条件让吐蕃军队再难取得进展,只得逐次退军回境。

连续两次进攻嶲州失败,使吐蕃君臣认识到,单独进攻山路崎岖、易守难攻的剑南,取得进展的几率极小。必须在更大视野内,采取南北夹攻的战略态势,为此,吐蕃军队在河陇地区,不断攻击灵、盐二州,以牵制唐军的注意力,为在剑南的军事行动争取空间。唐朝政府面对吐蕃在北地草原的优势,则采取了北防南攻的策略,希望在占据优势的剑南,再次取得胜利以缓解北方防线的压力。双方在剑南地区的军事调动不谋而合,终于在公元801年,爆发了一场决定性大战。

本节完

上一节扩张的余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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