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耀着万象街头半透明的绿荫,枫花则随风沿着路边开放。
看着如此美丽的景象,米粒这几天心中的阴霾不知不觉中消散了,昨晚的酒醉也恢复了不少。
平和的生活使得街道上在一片混乱中又显得非常寂静,各种颜色的汽车拥挤不堪,就像结冰的河流,但大多数还是蓝黄两色出租车,还有就是三轮嘟嘟车。
在米粒的记忆中,秋天的天气就应该像骑摩托车一样顺滑,如果不值班的话,她就会放慢速度在万象的街道上巡游。
更加幸运的是,她的“胜利”牌摩托车非常灵巧,使她可以像一条没有头和尾的蛇,在密集而缓慢的车流中蜿蜒前行。左转右转,即便在狭窄的车缝中也能毫无障碍地前进。
穿过十字路口,再过两条街,米粒就能看见“托卡帮”的人在追赶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是他们前任首领,但在欢天酒地间被手下那个叫托卡的人夺了权。
但他以前曾帮助过米粒,而米粒有时也会帮助他逃脱这些坏小子的欺凌。
于是,她将摩托骑到流浪汉的前面,然后突然停住摩托车,再载着流浪汉在最前面那个秃头小伙跑来之前,一个急转弯处向左拐,进了第四条街。
又走了一段路后,米粒又拐了个弯,将流浪汉放在路边。
流浪汉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然后傻笑一下就高兴地朝车站走去。
望着流浪汉的背影,米粒心中一阵感慨,最后她在一条废弃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家叫“麦子”的商店。
走进商店,她在收银台前停了下来。
她买了一杯新榨的椰汁和一份加热的糯米饭。
糯米饭是老挝的国民主食,煮熟的糯米饭盛在一种叫做“迪普考”的竹编小饭篓里。
吃时把饭篓的盖子打开,然后抓出一小团糯米饭,接着用手使劲攥、捏,最后再蘸着店家特制的调料吃。
这样的糯米饭黏性好,软硬适中,香甜可口。但由于这家商店并不是专门的饭铺,所以米粒只能靠在摩托车上吃一顿简单的早餐。
这条街本来非常繁华,卖各式各样来自中国大陆的商品,但随着商业中心的迁移,现在一条半米宽的沟渠穿过街道中间,把本来就很窄的路切成两半。
路的左边有两个广告牌,右边也有两个广告牌。
左边第一个是公益广告,主题是“张家界国际森林保护节”。
有一天,她梦见自己和男朋友沿着一条蜿蜒的小道往前走。然后,他和她翻过更远的山丘,爬上山丘,在山谷和丘陵之间来回盘旋。
眼前没有树木,也没有溪流,只有一片青草,只有微风吹过,鸟儿鸣叫。
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越来越高。每飞越一座高山,风似乎就变小了。
于是,他和她慢慢坠落,最后在远处的森林中,一道道水汽升腾而起,就像是在向天空吐着雨水一样。放眼望去天空一片晴朗,只有一男一女在那里翱翔。
米粒不清楚其他华人看到这个旅游广告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被激励了,很想去那个叫“张家界”去做一个追寻自己梦想的人。
左边第二个,叫做拥抱自由,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正张着手向自己的妈妈跑去。
看了很久,米粒才发现这个广告原来宣传的是“汤氏集团”的仿制药,虽然优惠力度之高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米粒对这个广告的具体内容并不感兴趣。
正准备看第三个广告时,有一个孩子从街上一所房子里跑出来。
就在他跑到街道中间捡起一个球时,他的母亲惊恐地把他抱了回去。
万象并不算富有,可怜的孩子们也经常找不到可以玩耍的地方,所以他们只好走在马路上,但满街的灰尘和坚硬的石头却又使他们愉快的心情一扫而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参加送水节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米粒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恐惧却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米粒听到几辆摩托车在街上奔驰的声音。
这是“托卡帮”的摩托队。他们行动时,只要有人走近,他们就会用刀甚至开枪,然后满脸喜悦地看着人群在街上狂奔。当警察开着警车来时,他们会像被大风吹散的黑烟一样逃跑。当没有办法逃脱的时候,他们就将摩托驶进街巷,在楼道的阴影里疯狂呼喊,似乎没有人准备活着。有时他们的行径过于凶狠,甚至把远处来的旅客和僧侣都吓坏了。幸运的是,现在时间还早,送水节的大游行还没有正式开始,来万象朝礼的也不多。尽管如此,米粒可以肯定,这些疯子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猎物,并在向她这边飞速驶来。
路边有两个女人在招手,看起来都很漂亮,但摩托队并没有停下来,他们的车像闪电一样飞驰而过。
摩托车一辆接一辆,后面白色的大灯把前面车手的身影拉了出来,偶尔有微风吹过,把路边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但掩饰不住急促的马达声。
“我说大姐,你就不怕托卡那帮人?还不进来?!”
收银的那个矮个子姑娘站在商店门口焦急地对米粒说。
“知道了!”
米粒高声回答。
正当米粒转身将塑料饭盒扔到地上跑进商店时,她看见一辆汽车从路上经过。
这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当汽车沿着马路走下去时,一堵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摩托车队紧跟在后,领头的就是刚才欺负流浪汉的秃头。
一辆摩托车拐进了一条巷子,这条巷子很窄,在卡车与墙之间还有缝隙,摩托车很容易就进去了。
汽车使劲往小巷外面倒退,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
摩托车手们在车边左右摆动,两边建筑窗户还有些灯光,汽车后退的道路又被夹在摩托车的中间,强烈的灯光产生很多阴影。
汽车轰鸣着,轮胎冒起白烟,强劲的动力将最前面那辆摩托车的后轮挤得陷进了下水沟的井口里,第二辆摩托车的保险杠也撞到了树上。
米粒想了一下,大步跨过污水沟,避开驶向自己的一辆摩托车,重新跨上了自己的“胜利牌”摩托。
她先是拿前轮撞到了一辆摩托,接着又抬起脚向一个摩托车手的腰部踹去。
就在这时,第二辆汽车从另一个方向驶过,汽笛尖锐地响着,车窗哗啦啦地颤抖,挤到了好几辆摩托车。
随着这辆汽车的到来,马路上更乱了。
十几个穿着运动衫的小伙纷纷从第二辆汽车下来,手里拿着短棍冲向这些摩托车手。
其中一个胖子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水管抡向从身边笔直开过去的大个子。
大个子的摩托车前轮“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先是向前滑了一段距离,接着车上的人就像大西洋上的飞鱼一样飞了起来。摔落以后,大个子想站起来,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胖子拿着水管砸中后背,一连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一不小心,右脚的鞋子掉进污水里,顺水漂流而下。溅起一片水花。
“打死他们,有事儿我兜着!”
一个胖胖的妇女从第一辆汽车里站了出来。
米粒听了她的话一愣,但随即就被
她是卡蓬区长的妻子,平时开着一家规模不大的传统裙装厂,今天出来送货却被摩托帮这伙人光天化日下偷袭,虽然经书念了不少,但无论是谁自然都会怒火中烧。
“嫂子,我知道了,冲啊!”
拿着水管的胖子大喝道,想来他就是大家平时提起的卡蓬区长的弟弟。
但就在卡蓬妻子快取得胜利时,他们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托卡帮的托卡来了。
即便对于老挝人,他的个子都不算高,但他的心狠手辣却享誉了整个万象。
当他巨大的哈雷从拐角处开过来,第一个就撞上了米粒摩托车的挡泥板。
巨大的冲力将整个摩托车撞得飞了起来,当她从厚厚的窗户飞进了商店旁边的一家钟表店时,钟表店里的钟在她身边炸响。
托卡手里拿了一把半米长的砍刀,有些人笨拙地摔了一跤,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开了,有些人则滚下马路斜坡逃跑了。没过多久,他们又跑进另一马路,想在更多的袭击到来前逃掉。
托卡帮的托卡能在万象这个崇尚和平的地方称王称霸,就是因为他的残忍与冷血。
面对托卡,即便有区长的老婆撑腰,裙装厂的工人也不再是一群暴徒,而变回一群又害怕又羞愧的孩子。
“走!快走!”
胖子重新跳上第二辆汽车的驾驶室,秃头“哦哦”地叫着。
没过几秒,第一辆车也传来了裙装厂老板那尖锐的命令声。
第二辆车的引擎很快就发动了起来。
第一辆车却卡在巷口,它小心翼翼地一英寸一英寸地移动。
米粒跑出钟表店,由于从地上起来时碰到了碎玻璃,右手还不时往外渗着血。
又紧跑了两步,她终于又看到卡蓬区长的妻子肥硕的身躯。
就在整个车快倒出巷口时,“嘭”的一声,汽车又撞上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右后轮离地足有五六厘米。
强烈的撞击让第一辆汽车无法行动,托卡帮的托卡则拿着砍刀继续劈砍着想来救卡蓬区长妻子的人。
驾驶室里,卡蓬区长的妻子朝司机大喊着什么。
“上,谁抓到卡蓬老婆,我赏他五千万!”
托卡帮的托卡大叫着,汽车轮胎继续空转着,几个摩托车帮的人顺势冲了上去。
于是,第一辆车重新驶进了小巷。可就在这时。车身突然一倾斜,彻底炸胎了。
米粒紧跑两步,这时第二辆车从她身边驶过,重新冲到了米粒的前面。
托卡猛踩两脚油门,随后把方向往左一推,结果他的摩托车一下就撞上了第二辆车的驾驶室。
卡蓬弟弟冲出驾驶室,跑向自己的嫂子。
卡蓬老婆被小叔子一把从自己的驾驶室拉了出来。
两个肥硕的身躯跑向刚才捡球的那个孩子的屋子。
来到门前,卡蓬弟弟一脚把门踹开。
托卡手拿砍刀在两人身后紧紧追赶,即便是屋前的那几级台阶,托卡也只一抬车把,摩托车就冲了进去。
秃头的摩托紧随其后。
“不好!”
米粒心中大喊道,也加大油门冲了进去。
房子很大,客厅佛前的熏香发出清新的香味,两辆摩托叠加在一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没有开灯,在米粒前面不远的地方。
下了摩托,她看到了一个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婴儿发出嘶哑的哭声。
这种场景米粒似曾相识,但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更加黑暗的地方。
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枪声。
她冲进房屋,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正在摇篮里哭泣,一个小个子男人趴在地上,地上满是鲜血,离头不远处还有一把军用手枪。
“嗵——”
米粒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两个肥硕的身躯便一齐压向米粒。
有人将婴儿抱起。
“拿枪打死她!有事儿我兜着!”
不用问,说话的又是卡蓬区长的老婆。
米粒一挣身,将手枪从卡蓬区长的弟弟手里夺了过来。
“我是联合国经济和社会理事会的!”
米粒大喊道!
“联合国?联合国?!你搞你的经济,关我屁事!”
地板将骨头撞得很疼,米粒感觉手快被卡蓬区长弟弟磕断了。
“麻醉药品委员会!麻醉药品委员会!抓毒贩的!"
米粒一脚踹开压住自己的卡蓬老婆,接着拿枪对准卡蓬弟弟的脑袋。
“杀人!杀人!米粒又要杀人啦!”
窗外逃跑的身影分明是秃头的。
“我,我是联合国经济和社会理事会下属麻醉药品委员会驻万象的特派员,我是来帮你们的!”
说着,米粒左手举起手,右手将手枪调转方向递给了卡蓬弟弟,等卡蓬弟弟将枪拿过去后,又将右手举了起来。
“拿枪打死她!有事儿我兜着!”
卡蓬区长的老婆又对卡蓬弟弟大声喊着。
“闭嘴!”
卡蓬区长的弟弟对卡蓬区长的老婆大喊道。
“呜呜呜——”
房屋外,警笛声响起。
“夫人,你们,走,快走!”
婴儿的妈妈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着自己的孩子,将米粒三人带到后院院门。
米粒三人离开了房子。
他们穿过几条陡峭的上坡,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警察站着,或者来回巡逻,有时离他们很远,有时就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