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聚餐的地方，一行人被服务员带进一间包间。

付晚晴站在门边往里望去，只见先头的两拨人都已经到了，一组四个人衣服挂在旁边，桌上放着手机，人不在，应该是去拿调料了，另一组三个人聚在一桌已经拿完调料，正等着锅底沸腾。时寒沥一个人坐在包间最里面，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场合，大家生怕拘束不自在，都尽量避免和上司坐一起。

Yuki扫一眼，径自走到三个人那桌坐了，Devin和Mary见状便只能往里走，两人一起坐到时寒沥对面，付晚晴没得选，也不想选，直接走到时寒沥身边的位置坐下。

Mary在对面落座，才脱下上衣，Devin便殷勤地接过帮她挂好衣服：“走吧，一起去拿调料？”

“好啊。”Mary嬉笑着跟着Devin出去了。

付晚晴安顿好自己，瞅一眼跟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偏头问身旁的男人：“你不拿调料？”

时寒沥看着手上的菜单，嘴上答她：“我吃火锅不蘸调料。”

“居然有人吃火锅不蘸调料。”她咋舌，又故作严肃地道，“这样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他瞥她一眼：“你不知道火锅调料多吃对身体不好吗？”

“噗——大叔啊大叔，你还真那么注重养生啊。”她喷笑，支颚做思索状调侃他，“看来逢年过节我可以考虑给你送个保温杯再整包枸杞给你。”

“谢谢，不需要。”他一口回绝。

她笑着摇摇头，起身出去拿调料。

和别的客人选择盛各种各样的酱料不同，付晚晴取个干碟，略过蚝油辣椒油沙茶酱等又油又辣的调料，夹取一些葱、香菜、蒜泥、花生碎、白芝麻，想了想又添上两小勺辣椒粉和小米椒。

捧着两个干碟回到包间，她把一个碟子放他跟前，另一个放自己这儿：“顺便给你盛的，你要吃就吃，不吃一会我吃。”

他瞄一眼干碟上的调料，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们这一桌点的是鸳鸯锅底，清汤拼麻辣，时寒沥要的清汤，对面两位无辣不欢。

菜很快端上来，品类齐全，荤的鸡鸭牛羊鱼虾，素的生菜山药菌菇粉丝，另外还点了一些蛋类和豆制品，甚至连主食和甜品都有。

对面的Devin乐呵呵地忙活着，每一道菜端上来他就开始积极下菜，下完劝Mary吃。但Mary看起来不是对吃特别热衷，反而一直在拍照，拍各种各样的菜品，拍Devin给她烫菜夹菜，真正吃的并不多，还一直让Devin自己吃，因为她快吃不下了。

反观付晚晴这边，每道菜上来都是她下菜，旁边那位只负责等着捞就行。

付晚晴一边下菜一边吃饭一边还留着个心眼观察身边人，她发现他好像还是挺挑食的，虽然凡是她下进锅里的食材，他每种都会起码尝一口，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比较明显的偏好，比如他爱吃素菜胜过荤菜，不太爱吃牛肉，羊肉更是象征性的过一遍嘴巴便再也不捞第二筷。她心中暗暗咋舌，她也是个蛮挑食的人，但是正好和他相反，她无辣不欢无肉不欢，且尤其喜爱牛羊肉。

她每回下菜都等他先捞，剩下不再碰的则由她全包，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吃着，竟然配合默契。

“没发现，你还挺能吃的。”他看看对面摆得满满当当的桌面，再看看自己这边撤得干干净净的台面。

“我也没发现，原来你吃火锅还是蘸调料的。”她瞅一眼他半空的调料碟。

他静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累么？”

“啥？”她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看一眼对面，Devin正忙着给Mary拍照：“小女生，像Mary那样不好吗？挖空心思委屈自己，你不觉得累别人看着也累。还是说你已经习惯这样了？”

这下换成她沉默了。

他说得隐晦，但是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年轻的女孩子哪个不享受被男人追求被男人照顾的感觉，哪个不想轻轻松松无忧无虑地做个被宠爱的小公主，而不是像她这样钻研喜好事事为他人着想。都不说对面那两个人了，就是其他同事，哪桌不是男同事下菜女同事捞，哪个不是优先抢自己爱吃的菜品，到她这儿，她给他拿调料为他下菜就算了，还都等着他吃完再搜刮剩下的。

她两眼盯着面前平静的清汤锅底：“每个人为达成自己心中的目标都需要付出，如果是真心诚意地付出，就不会觉得辛苦，如果付出能够得到认可，那么再累也值得。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目标摸索尝试，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人生的痛苦不在于求之不得的艰辛绝望，而在于未尽全力的后悔遗憾，我不想轻言放弃，就算注定撞不破南墙，我也要拼尽全力去撞一撞，得不到后放下的释然也总好过半途而废的耿耿于怀。”

他轻叹口气：“你太理想主义了，现实中，多的是阻挠能够阻止你的不顾一切。”

“也许吧，不过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她端起新上的菜品，一筷筷放入沸腾的汤底中。

吃完火锅，一众人前往楼上的KTV。

这家KTV装修风格梦幻，看得出老板花了点心思，大门口立着一个大型花环拱门，供顾客们拍照。

一个女同事眼尖，一眼瞧见拱门旁边的购物车，里面装着很多泡沫立牌：“诶，这是什么？”

大家被吸引过去，纷纷伸手掏立牌。

“每块牌子上面有字。”另一个同事手上抓着几块板子，一块块挨个看过来，“全村的希望、祖国的花骨朵、锦鲤大王、戏精学院博士生——”

“诶诶，好有趣哦。”Mary拉过Devin，一只手往购物车里掏，“我给你挑一块。”

Mike见大家热情高涨，便大声呼吁提议：“要不这样，我们每个人拿块牌子，让工作人员给我们在这个拱门前照张合影。”

“好呀好呀。”众人纷纷附和，皆围着购物车挑选起自己喜欢的立牌来。

付晚晴也觉得颇为新奇有趣，但她向来不喜欢和人争，所以只在一边站着，打算等其他人都选完了再挑剩下的。

时寒沥是领导，自然也不会去和下属争抢，他看看身边无动于衷的付晚晴：“你怎么不去拿？”

“等大家都挑完，我随便拿一块就好。”她随口答。

他若有所思：“性子那么软，难怪总被人欺负。”

“喂，我这叫大度，不斤斤计较好不啦？”她气鼓鼓地瞪他。

“Rebecca，这块给你。”Mike揣着两块立牌走近他俩，一块塞给付晚晴，一块递给时寒沥，“James，你拿这块吧。”

她低头一瞧：小仙女下凡辛苦了。

再伸头瞧他的：家里有矿。

“噗，Mike你还真会挑。”付晚晴乐得哈哈笑。

“那是。”Mike得意地道，“快过去站好，我让工作人员给我们来张合照。”

一行人在门口的花环拱门前排排站好，付晚晴举着牌子站在时寒沥旁边，一想到他和他们一样举着块牌子拍照她就忍不住想笑，高冷冰块举牌拍照，这画面太喜感。

合影很快被Mike上传到微信群里，付晚晴翻出照片，看着他俩站在一块，男人高大清冷，女人娇小甜美，还是挺配的嘛。她喜滋滋地按下下载健，保存照片到手机相册。

进到包间，一群人坐定，Mike叫来服务员点些饮料小吃，又要来两副扑克牌，招呼大家随意。

时寒沥坐在角落，下属们照例都坐得离他远远的，付晚晴坐到时寒沥旁边：“James，你这个上司不太亲民啊，你看大家都很怕你。”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怎么没把你吓走。”

她看着他登录界面开始工作，脑海里回想起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已经被你吓走过一次了，那是我第一次后悔，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胆小，所以，我不会再被你吓跑了。”

他顿住敲键盘的手指，双眼盯着屏幕，好似也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幕：“不怕被冻死？”

“不怕。”她摇头，斩钉截铁地道。

他抬头看她：“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她垂头，小声咕哝：“冻就冻吧，被你冻死也没什么关系。”

他轻咳一声，注意力回到工作上，不再说话。

她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也不再出声打扰他。

今晚的主场无疑是Mary，自打他们进包间后，Mary就径自点上一溜儿歌曲拿着话筒唱起来，一口气唱十几首都不带休息的。

其他同事不太会唱歌的无所谓，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玩牌，但是喜欢唱歌的几个面上表情就有点微妙了，互相对视几眼，都有点坐不住。

终于，在Mary一个人唱了整整一个小时后，一个女同事忍无可忍地道：“Mary，你歇一会儿吧，按照我们部门往年的唱歌经验，部门里每个人都必须唱一首歌，更何况今天是给Linda过生日，你一个人唱那么久，别的同事还要不要唱了？”

“是啊是啊。”其他同事纷纷附和。

“啊？这样啊？”Mary尴尬地放下话筒，“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个规矩，那你们唱。”

忍耐已久的同事翻个白眼，径自上前点歌插歌。

付晚晴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时寒沥的手臂：“他们说每个人都必须唱一首歌，真的假的？”

他抬眼，见她一副期待的眼神热切地注视着他，不答反问：“想听我唱歌？”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星星眼直望着他。

“没门。”他干脆地断了她的念想，继续低头工作。

她垮下一张小脸，不甘心地咬嘴唇：“领导那么高冷，不利于团队合作。”

他觑她一眼：“不是说不怕被冻么？”

她被他一句话堵死，半晌哼道：“不唱就不唱，我唱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