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已开花市合,江平偏见竹簰多。
好教载取芳菲树,剩照岷天瑟瑟波。
——《成都》 萧遘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路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梅花绝句》 陆游
在读这篇文章之前,先放出两首诗,都是古人形容成都的诗词,在领略完刘家琨做的西村大院之后,我仿佛觉得格外地贴合这座建筑的意境。18年的冬天,今年的成都格外冷,虽然在平原上的城市没有重庆那么阴冷,但仍是一吹风就恨不得钻进大衣里面的汹汹寒意,周五的早上还下起了雨夹雪,那种一碰到手就化掉雪仿佛在提醒着我有些东西转瞬即逝,你必须格外珍惜。第二天依旧是寒风瑟瑟,接近零度的气温中,趁这个在成都西南院实习的机会,周六我们一行四人“建筑学周末”的第一站就来到了西村大院。从听说过后一直很仰慕刘大师的设计,这也是我本人看过的第一个家琨事务所的作品,希望现在大二,刚刚迈入建筑学门槛的我能通过一些浅显的感受和分析,学到一些大师的东西。透过对事物从细处到精神品格的分析,我深刻地感受到,一个庭院的美,不仅来源于舒适的行为流线,更在于庭院的独立品格。精英和世俗的功能主义交织出来的诗意,便是我眼中的西村的品格。
由贝森投资的西村大院是一座非传统的商业综合体,在建筑布局上它采用三面围合、一面为巨型折线跑道、中间为综合景观的结构,在文化业态上它不仅使用诸多四川元素例如竹元素,并且创造出一种理想主义的、能够包罗多元的社会容器,旨在创造出一种具有成都生活特色的生活场所,传达出强劲的来自成都西区的生命力。
网上的资料显示,2015年9月,西村大院建成试营业,周围居民还以为这是个烂尾楼。等到2017年春天,每天晚饭后有将近5万人涌入大院,80%来自半径5公里以内的社区。附近的住宅楼,楼价一年涨了39%。去年夏天,房顶跑道上站了几千人。”刘家琨说,“虽然西村不是一个很高的房子,但是到房顶上走还是有解放感。”2017年4月,西村大院获得“WA中国建筑奖城市贡献奖”,5月,又获得“远东建筑奖”。上一年,这个项目还入选了第15届威尼斯国际建筑双年展主题馆,而刘家琨本人获得了中国建筑传媒奖实践成就大奖入围奖。从人气和学术两方面来看,西村大院都成功了。作为一个社区型的“城市起搏器”,让我惊讶的是西村带给我的与众不同于其它商业综合体,休闲社区,公园的诗意,那些俗气的世俗的精致利己主义所给予的金钱的味道,它就像一个桃花源,很自然地将各种功能集合到一起,汇聚成一个“室外仙境”。
竹林茶馆式的桃花源
首先我们从地下车库上来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竹林,幽幽密密的散落式庭院结构让我们畅游在庭院中的核心地带。一看平面图,内院总面积约26000平方米,哇,多么难得的在城市中心三环以内的大型院落式社区绿地。我们知道,成都本土文化的“竹空间”和“茶馆”深得市民的喜爱,刘大师在景观布置上采用“满院竹”,以竹子这种成都平原农耕文化和市井生活的代表性本土植物,充分呈现了大院闲适安逸的成都气质。以墙造园,细分空间,分别以沙土地、鹅卵石、红砂石为基底、配以不同的竹种,形成情态各异的“院中院”。
我最喜欢的是竹下小型空间环绕带,竹下小型空间中设置有满足现代办公会议要求的设施,室内功能室外化,成为建筑使用功能的延展和补充,形成竹伞覆盖的竹林茶馆、竹林办公与竹林教室。环绕带四角设置通往地下层的天井和通往跑道的室外楼梯,使内环中心带不仅有平面系统上的层层展开,也有空间的上下连接,我们行走在其中,流线自然而舒适。五个竹林广场,竹林广场外缘为沿建筑内周边的环绕水渠,水渠之外是建筑挑廊下的休闲平台,作为建筑底层与内院空间的连接过渡。我们从竹林中伸展出来,又走过一座水渠,进入一家咖啡馆,浓浓的蜂蜜柚子水果茶加上沐浴过竹香的咖啡馆,甚是逍遥自在。楼上是小清新的文创工作室,楼下泥地上一蓬蓬竹子生机勃勃,而成都人就在竹下摆好桌子打麻将、打火锅,想象一下,多么自在的和谐社会。
源于对一位学长的启发,我仔细地观察底层中间西边的小水沟,他用填上泥土的空心砖做驳岸,自然地生出野草和青苔,甚至还有点脏的水,水里富含着生命,这些生命里当然也有细菌……建筑师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抵挡住那种一年级大学生都会不由自主的洁癖美学的诱惑?那种干净整齐的驳岸,一丝不苟清澈见底的水……于这种定力中,因此我也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柔骨,那种包容和爱。大多数建筑师想都不用想,肯定会铺上广场砖,起码也是植草砖。但刘家琨又一次抵挡住了诱惑,他就用泥巴,为了增加刚度,他只是在泥巴中加了些小石子,这种做法在欧洲很多,德国的公园里都这么设计,我当时还好奇,这要在中国肯定铺上广场砖,甚至是柏油沥青。在这个越来越追求控制、追求集中制的国度,个人的自由本身就是种奢求,更何况是花儿、草儿、泥土的自由。我对其中的感动,其实就是这种对自由建筑和生活的爱与尊重。
功能与意境相结合的屋顶跑道
在走完一圈地面的园林之后,我们终于忍不住想去那最吸引我们眼球的天台跑道上去看看。在上去的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为了能够上到平时不开的跑道,我们忍住寒风,翻墙进入,可谓是千难万险也要体验建筑!
在我看来,那1.5公里长的跑道,为晨练者所钟情、摄影者所追捧、酷跑者所赞美。用地北边的原有建筑保留作为多功能艺术空间,围合建筑体在那里中断,由架空跑道柱廊完成围合,透而不漏。跑道系统超越手法式的建筑表面造型,以具有社会功能的公共运动设施形成建筑主要特征。跑道总长1.6公里,上行下达,转折起伏,缠绕整个建筑,由交叉坡道、屋顶步道、环形跑道、廊桥、长廊、屋顶天井以及外挂楼梯组成。外挂楼梯分布在东、南、西内立面的中部,作为形象强悍的连接系统,连接起内院、屋顶和地下一层天井。
跑道系统既是引人注目的建筑形象和社区休闲运动设施,更是新兴健康办公生活的依托。这条跑道并非胡乱地混杂其间,而是有计划地凌驾于其上,也是一条不打扰院子里各项正常活动的多出来的趣味盎然的视觉游廊,可以享受各个不同的空间体验。这样的游廊起到了中国古典园林中游廊的作用,那种步移景异,那种千变万化。所不同的是,刘家琨的这条游廊是现代的,并且是空前的大尺度的。如果说古代的计成们琢磨的是如何才能小中见大,挖空心思去喻示咫尺之间的天地大美,举轻若重,刘大师在这里则展示了他的举重若轻。
在西村的现代建筑语言中,巨型跑道自然可归到现代主义追求步移景异、时空交错的动感语言传统中(柯布所谓的architectural promenade)。但我在这里更想强调的是西村广泛运用的另一套现代建筑语言:功能主义对 “客观性”(objectivity) 美学的追求。
重视功能本身并不独特——当代开发楼盘大都重视这一点。但刘大师的真正独特之处在于,他在合理配置功能的基础上,倾力打造的两种“客观性” 美学:第一是将大院打造成一个中性、开放的空间框架,让空间框架本身自然生发出有力的形式表现;第二是当空间框架中有众多个体单元入住后,鼓励它们各自在框架内部自我表达,形成一种生动的城市生活质感。前者是建筑师自上而下控制的,精英、抽象、形而上的功能主义美学,后者是各业主自下而上堆积出来的,市井、具象、形而下的功能主义美学。
坚持朴实的材料手法
刘大师坚持“装饰就是罪恶这一理念”,拒绝抹灰、贴瓷砖、外挂板材等常见装饰手段。 发掘常规材料作为外围护结构的新功能和表现力,比如:混凝土、粘土砖、空心砖、循环用砖(建筑废料)、螺纹钢、碎瓷砖拼花、水磨石、干粘石、竹子、混凝土市政用管子。在这个项目里刘家琨把空心砖用绝了:用作特殊部位围护结构的砖,比如空调机房的外墙,空心从而有利散热。空心处填上泥土用于植花或草,比如用在底层水沟的驳岸,用在我们走跑道时所看到的顶层起隔热作用,当然也是屋顶跑道跑步时一道特殊的风景,我们在想,没准来年开春过后,洞里的植被还能开出花呢,这样的屋顶又是一片“盛景”。
底层园林中的空心砖当然从功能上讲也比正常的实墙通风,而通风对于四川的建筑比北方的建筑来说,意义根本不一样。刘大师要坚持这些手法,于技术上肯定是有难度的,显然他花了很多心思去解决它们。
下面图片中,大院中庭园林的细部设计仍然耐人寻味。
我来认识一下刘家琨
5月15日,“远东建筑奖”的评委来给西村评分。杜坚说:“如果让我给西村打分,我会打两个分:一个是不及格,一个是满分。不及格是以当今中国所谓普遍标准来讲的,过去十几年做了大量商业建筑的汤桦来看过,他说你的商业动线不合理。为什么又可以打满分呢?因为这不是一个商业综合体,它极具创新,再现了真正的市民生活场景,而这是成都消失殆尽的状态。”
他的风格不是样式的,而是方法论的。
“建筑包括两个事,第一就是实用,它跟艺术不同的地方就是要用,用就容纳了别人的生活;另外它还要容纳人的精神生活,我不想把我的房子变成纯粹的美学风格。”刘家琨认为。
搜一搜便知道,他从建筑学科班毕业后只是三心二意搞设计,一度还专业从事文学创作,但最终返回了建筑设计且作为自己本源的生存方式。我赞许的是 出尔反尔的他最终找到对待建筑设计的一种可能方式,国内目前相当稀少当然就更弥足珍贵的方式,设计本身是可以成为一种生存方式,而不只是种活命的手段。他是人文建筑师,出版过反乌托邦长篇小说《明月构想》,也写得一手好建筑杂文;他是生活建筑师,善用民间美学,在日常劳作中发现手工感;他是理想主义建筑师,研发再生砖,为地震中遇难的平凡女孩修造纪念馆;他是商业建筑师,将水井坊博物馆巧妙放入保护区,用西村为成都增加了一座文创新地标。他是看得见国际的建筑师,是矶崎新的中国向导,也将中国智慧带到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他是看得见成都的建筑师,说成都话,用成都方式,为此时此地而建造。
一种境界,一种风格,一种气质,这就是刘家琨,那种学长说的大一的建筑学学生一定不会喜欢的风格,其实在我看来,就是对待作品,对待每一个建筑,对待每一种创造生活方式和意境的尊重。因地取材,因地建造,不同的地方适应不同的建筑品格。就像我学长说的:“刘家琨的建筑一定有他的秉性,不做那些歪歪扭扭看起来炫的东西。注重功能是他的追求。”这些品质基本上在我所见到的网红建筑师中都很难看到的,显示了刘家琨独特的美学风格和魅力。坚决摈弃洁癖美学,特别是其中的矫揉造作,尊重和利用一切创作和施工中的自由,容忍人性中的多元化,容忍人的各种瑕疵包括非理性。西村大院的精神气质绝不是那些江南小院般娇柔,却的的确确是成都的,原因就在这里:成都的自由、散漫、随性,特别是其中的反法西斯、反洁癖、反矫情。刘大师在我看来就像歌手中的GAI,很川渝,很江湖,很看重点,很讲义气,很真脾气。
“或许有人会批评,在商业上,这个项目似乎并不成功,因为据说到现在都没有卖完。但是要知道,目前的商业地产就是这种行市,否则王健林为什么疯狂地转向,跑到海外进军影院、体育传媒等等?哪个商场不是空荡荡的?除了吃饭的和骗小孩钱的那些店面。这些商场一般都是集中式、发散式的大厦,它们也就习惯性地被贴上西方的噱头“广场”(Plaza)。显然与这些时髦的如今却分外冷清的城市地标广场比,这个建筑,它是种全然不同的方式,无论是社会学、经济学还是建筑学,因为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自治的社区,除了少量的几个保安,没有任何管理人员,是真正的成都市民可以穿着拖鞋自由进出的领地,这个大院围住的不是任何机关大院和传统的川西小院,而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世界。我感动,在跑步的老少的喘息中,在球场上的喊叫声中,在游憩的孩子们的笑声中……”这是一位学者发自内心的呐喊。
当代新集体形式下的建筑表现
今天,建筑需要涌现出来,需要被赋予空间表现。新的信仰伴随着新的机构,需要以新的空间和新的关系表现出来。那些对机构的特定形式异常敏感的建筑展现将开辟新的先例、新的开端。我不相信美能被刻意地创造出来。美是从存在意志中演变而来,而这种意志可能早在远古就有了初次表现。
——路易斯·康
泛泛地说,欧洲和中国城市都有院落住宅传统。欧洲的周边街廓往往将大部分住宅体量均质地围在基地周边,成为有厚度、实体感很强的边界,在地面层对外部城市形成连续的街面店铺,对内则大部分留空,形成院落。相形之下,当中国的传统院落尺度大到占满一个城市街廓时,往往更内向。它们较少在基地四边用建筑均质围护,较少在地面层对外部城市形成连续街面店铺,而是常将规格较高的“正房”横在中轴线上,与处在边界上的围墙交织,形成重重叠叠的次一级、再次一级的院落。从紫禁城到大型四合院,大都遵循这一原则。
而后,柯布西耶的“光辉城市”模式,在战后世界范围的旧城改造中造成对传统城市肌理的巨大破坏,在新城建设上更催生出一批批刻板、没有人情味的现代城市。环顾今天的中国新城建设,从上海浦东到成都南部新区,“光辉城市”的负面影响比比皆是,就连我此时所在的成都南部新区也不例外。
自1980年代以来,商品化的“居住小区”日渐取代计划经济时代的“单位大院”。周边街廓产品虽偶见于房地产开发,但主流住宅产品是现代主义的高层板楼或塔楼,由围墙圈起来形成封闭社区。简单来讲,不管是在社会主义中国,当“单位大院”作为一个强大的行政-空间单位,还是在市场经济的中国,当封闭小区成为主导居住模式,都较少呈现出西村大院这样的高度整合的建筑-院墙一体化的空间形态。严格说来,西村大院的U型空间形态更接近欧洲城市的周边街廓传统。同时,刘大师的大院,在为城市片区慷慨地提供了连续街道和开敞院落的同时,在空间形态、建筑体量、形式语言上等多方面都与周边社区形成了强烈对比。第三,他进一步敏感地意识到,该形态在总体空间布局上有利于形成一个有凝聚力的社区。但仅此还不够,他不光需要进一步为周边街廓填充好功能,还要为它寻找到适当的形式表达,赋予大院建筑语言的公共性和文化的感召力,这样才能真正营造一个具有强烈集体性、向心性的社区。
他在西村的独特勇气和创造力在于:把周边街廓的空间形态当作一个开放的空间框架,如同一个大杂烩,向里面汇集各类异质传统的代表性语素,将它们杂糅起来,期待它们在各自保持自身特点的同时,也能共同融成一种新的语言集体性。这过程又怎样对各种异质语言施加一种整体控制,以协调它们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刘大师在很大程度上依靠诗意隐喻的力量。胡慧姗纪念馆的救灾帐篷原型的引用;四川美院新校区设计系建筑组群对重庆近现代工业建筑屋顶形象的采集;鹿野苑石刻博物馆对一块冷峻巨石的想象,等等。总之,凭借“意象”,刘大师可以在空间格局、形式、意境等多方面对设计进行总体概括和控制。这体现出他所接受的中国文学、绘画传统的深厚影响,以及他同时作为一个作家的形象思维习惯。
在香港大学建筑系副主任、副教授朱涛看来,他为自己的西村大院所立的“原风景意象”则是土地上的一个盆。这个“盆”意向非常奏效,它既可直接指代建筑的形式结果——大院就是一个微缩的四川盆地,一片在崇山峻岭(周边街廓)包围下的完整、自足的平坦风景,也可指代建筑形式的生成机制——大院成为一个文化熔炉般的大火锅,可以开放地吸收众多异质的语言、传统和联想。
在阅读西村的过程中,很多人将其联想为社会主义大院,但刘大师的灵感并非来自那里。他说“那无非是个等级制度,用一个墙围起来。”西村大院不需要私密性,但需要独立、共享和被看见。刘大师放弃装饰建筑外立面,只做基本骨架。实际上他是建立起一套秩序,内容由商家来填充。第一家进去时效果很跳跃,但是当所有的空间都被填满之后,建筑就会呈现出生动的肌里。“西村有点像我做了一个书架,放进去的每本书都不同,但放满以后,它们还是在书架的秩序之中。如果秩序足够强大,就可以包容小小的变化,小小的变化积累起来又会变成一种秩序。”
虽然看似一个“社会主义大院”,有组织,有纪律,有开放,更有包容共存的和谐。虽然该意象在西村的建筑表达上是很抽象、模糊的,但它在间接的诗意隐喻层面上起了很强烈的向心性作用,还在内部有意识地铺陈出精英和草根两种不同倾向的表现,鼓励它们各自在框架内部自我表达,形成一种生动的城市生活质感。这样说吧,西村大院就是将柯布的多米诺住宅体系图解,复制、放大,转化为一个体系化的城市巨构。一个简约的功能化的城市庭院,一个实用主义的立体街市。
最后
值得一提的是,在2.6万平方米的内院景观设计上,刘大师也表现出强烈的体系化控制和“客观性”美学倾向。 在设计过程中,他过滤掉了一系列看似诱人、“容易出效果”的方案,比如在院内种植随四季更替而产生景观变化的蔬菜和果树等。他最终用了一个极单纯的“满院竹”做法:以成都望江公园为原型,用竹林为主导性景观元素,将成都的竹林茶馆公共生活引入到大院内的院落中。如果说前述平立剖的整体化控制多源于功能理性和均质美学,“满院竹”景观体系则试图与地方城市公共生活传统建立直接联系。刘家琨于2015年10月18日在成都接受采访时谈到。
最后还是用一首诗来结束。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歌式微。
--- 王建《田家行》
2018.1.31
写于成都西南设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