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曲江南调,赏一次江南景,思一生江南情。
壹
江南,是岑寂一直想要看看的地方。
话本里讲的江南才子,戏里的温柔女子,画中的江南美景。
江南的柔,江南的闹,都是岑寂所喜欢的。
这四方高墙里的冰冷寂静,行走在内的小心翼翼,所有的这些,压得岑寂几近喘不过气。
因而,岑寂格外喜欢看戏。只有看着戏,才能忘却周遭不快,才能暂且忘记,自己的身份。
只是最近,边疆的战报越发急切,不容乐观,京中弥漫着一股不安气息,仿佛下一刻,塞北的铁骑就要踏破城门,闯入宫墙。
唯独岑寂的宫苑,不见惶恐,只余喜乐。台上的戏子,唱着曲,甩起水袖,台下的岑寂,摇着扇,神情恍惚。
耳边,还隐约夹杂着宫婢们的交谈,那是对现状的焦灼,对求生的渴望。
岑寂听着曲,看着戏,想着自己的一生。
贰
岑寂捂着肚子,蜷缩在酒楼门口的角落,闭着眼,使劲嗅了嗅从里面传来的浓郁香味,好似多闻闻,就不那么饿了。
“哪来的叫花子,敢在这妨碍生意,还不快滚。”
即使躲在角落,也逃不过被人驱逐的下场,店里伙计,见惯了这种,下手毫不客气。又拖,又拽,只想把她处理得远远的,以免影响客人心情。
“大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赏我口饭,我什么都能干。”
情急之下,岑寂伸手一抓,扯住一片衣角,伏在地上,仰头求饶。
岑寂看见了,水绿色的衣,温温柔柔的笑,水墨画的景。
这就是岑寂,心心念念的,江南。
叁
“师傅,衣裳洗好了,是要现在穿,还是放起来?”
“就放这吧,我待会穿。”
“诶,好的。”
岑寂来这戏班,已经半月有余。最喜欢跟在师傅身后,听他吩咐,或者坐在台下,看他唱曲。
只要是能在他身边,能常常看见他,便是极好的。
终于来到江南,本以为,自己会四处走走,到处看看,却发现,最美的风景,就在眼前人的眉眼之中。
江南,就嵌在宁越的酒窝中。
宁越,便是那日,被岑寂抓住衣角的人,亦是那个救了岑寂的人。
宁越救她,是因为岑寂仰头时,那清澈的瞳孔,令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同样的单纯,希望不再会是,同样的可怜。
岑寂跟着宁越,是因为看见了他难得一现的清浅酒窝,温暖而甜腻。只是后来,再也未见他笑过。
岑寂却不死心,死皮赖脸地跟着宁越,喊他师傅,就想再见见他的酒窝,他的笑。
肆
明明在江南的时间不长,却仿佛在这已经待了一生。
岑寂已然忘了在那冰冷北方的日子,在这温暖的水乡中,听着身边的嘈杂喧闹,看着台上的师傅唱戏,只觉岁月静好,满心欢喜。
当宫人找到岑寂时,岑寂正眯着眼睛,弯着嘴角,看着最爱的师傅。
宫人面无表情,将她半包围着,只等一声令下,便将她擒回那个四四方方的牢笼。
岑寂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脸,同样苍白了脸颊,听着台上人缠绵的吟唱,回了些血色。
“等等,给我一天时间,我跟你们回去。”
“时间紧迫,还请公主即刻随属下回宫。”
“就一会,一会就好了,看完这场戏,我就跟你们走。否则,我一定还会再寻机会逃跑的。”
包围着的人,四下散了,却牢牢守住出入口。
台下的岑寂看着台上的宁越,睁大眼睛,一眼不眨,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伍
一场戏,就此落幕,人群攒动,一个人,趁着骚乱,跑进后台,熟门熟路,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人。
“师傅。”
“嗯?”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师傅,你能不能再对我笑笑,就像那日你救我时的浅笑,我想再见见你的酒窝,可以吗?”
宁越皱皱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师傅,我就要走了,再也不会来江南了。你能不能,就对我笑笑?”
看着眼前惨白的小脸,拒绝的话,噎在喉咙,再也不能出口。
终于再见酒窝,也听见那句轻声“保重”,释然一笑,“师傅,珍重。”
陆
看着路上景色,萧瑟荒凉。这就是岑寂生在长在的北方。
冬天来了。北风刮得脸生疼,让她越发想念江南的温暖,更相思他的笑。
“身为公主,和亲,是你的责任,更是你的使命。”
“是。”
“半月后,随军出发,去塞北吧。”
“是。”
岑寂跪在冰凉地板,垂头看着地上自己带着酒窝的笑,听着自己空洞木然的回答。
想起了初见宁越时,他脸上的那抹浅笑,想起了那些烟雨朦胧的江南美景,想起了他们共处的点滴时光。
原来,心心念念的,不是江南,是他。
逃出宫墙,放下身段,来至江南,只是为了,见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