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对人两极，要么如冰，要么如火，你是想让我对你冷若冰霜，还是热情如火？”
“哦？那我倒要领教领教你这冰火两重天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签了这份合同，我就对你热情如火，不签，就别怪我冷若冰霜。”
“你们的报价太高，没法接受，要是降到我的心理价位，用不着你的热情如火，我自然会签。”
“不能再降了，再降我会心碎，已经是跳楼价，你就忍心看着我死？”
“忍心，只要你降，你的生死，我不关心。”
隔着一张谈判桌，目光碰撞的双方，空气里都充满着电弧，噼里啪啦，能闻到一股焦糊味，坐着的其他人一句话都插不上，就这么静静看着。
程青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柳永，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本她们已经摸清对方谈判的阵容，也做好了充分的应对策略，却没有想到，对方临时换将，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更让程青没有想到的是，换来的居然是他。
真是冤家路窄。
“好吧，那就只能先这样了，明天再谈吧。”柳永耸耸肩，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行，那就先这样吧。”知道不会有进展了，程青也同意了他的说法。
两拨人，各自收拾着文件，撤离战场。
“程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程青走出公司大门，有人喊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果然，不远处，柳永正看着她笑。
“哟，柳总，谈判都结束了，还蹲在这干嘛呢？”程青并未躲闪，反倒是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嘴不饶人，一起吃个饭吧。”柳永对她的这阵嘲讽丝毫不在意，他记忆里的她，本就是这个样子。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没有多余的推脱，程青开了他的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其实她也想好好看看他，嘴硬，心却很诚实。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坐在我副驾的人。”柳永也上了车，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程青没有说话，心里却微微泛起涟漪，即使是感动，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要强，更何况是面对曾经的恋人，现在的前男友呢？
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他们之间，是再也回不去的距离，红酒、牛排、轻音乐还有一对穿着精致的男女，这是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那时候，不过一碗麻辣烫就可以开心好久，现在，玉盘珍馐也食之无味了。
没钱的时候有爱，有钱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爱，上天总是公平，一人只可以选一样，没有完美。
程青看坐在她对面的柳永，有熟悉，有陌生，他还是他，不过，变得成熟稳重了，这样的他，更有魅力，围着他的姑娘数也数不清吧。
思绪万千，怎么理都理不清！
“柳永？是不是那个经常逛妓院的柳永？”程青一边在点名册里翻找名字，一边笑嘻嘻调侃他。
“不，不，是那个写词的柳永。”他反驳，红着脸，不愿承认。
“那不是一个人？难道不是一个人吗？”程青有意为难他，故意紧追不放。
柳永站在那愣了一小会，咬咬牙，“是。”
程青被他这囧样逗乐了，觉得这个男生挺可爱，是她喜欢的类型，要不，收为后宫？
“嘿，柳永，一起吃饭呗，我请你吃麻辣烫，你做我男朋友。”下课了，程青立马凑上去，也不管自己是个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麻辣烫？男朋友？你是不是感冒发烧说糊话了？”柳永被她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要不你请我吃麻辣烫，我做你女朋友。”程青不愿放弃，死缠烂打。
“额，这个，我还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柳永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如此大胆的女孩。
“恋爱这种事还用准备？谈着谈着你就会了。”程青拉他，“走，吃饭去。”
柳永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做了程青男朋友的，他是个被动的人，不过，他觉得既然接受了，就该好好对她，男人，应该时刻记得什么叫责任。
柳永买了辆自行车，他经常载着程青在学校里转，有时候出去玩距离不远也会骑车，他蹬着车，程青就坐在他的后座，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感受风从耳畔飘过的声音，感受她轻轻抱着他的腰时满满的爱，天地之大，只要他们可以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
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呢？真的记不起来了，足见，争吵的事情有多么微不足道，那时是她太过倔强，柳永一直包容她的小脾气，也许是久了，渐渐习惯了他做的这些，都当做理所当然了，没有考虑到他也会累。
这些都是她失去他之后很久才明白的道理，可惜明白了道理，想要在一起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那时的她只知道，必须要他道歉才行，不管是谁的错，都是他的错，不道歉就不理他，甚至他打电话过来还挂断了几次，要让他长长记性。
等到他打够十次我再接，那时，程青就是这样的想法。
柳永最终打到第九次，没有再打第十次，而程青也终归没有再等来他的电话，一切无言，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那时临近毕业，谁都在忙着实习，所以他们都不在学校里，也不会轻易碰面，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耗着，直到毕业，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哪怕是拍毕业照的时候，
因为逞强，所以分道扬镳。
程青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一切看起来云淡风轻。
吃完饭，柳永送她回去，下车，关上车门，走了几步，她又回头，望着柳永，说道：“我也从来不坐别人的副驾。”
第二天，谈判继续，两人依然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场面一度胶着，陷入僵局。
“谈不下去了，不谈了。”程青的火爆脾气上来，站起身，一拍桌子，说道。
就是这一拍，她的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程青，程青。”柳永吓了一跳，急忙绕过桌子跑过去，抱着她，“醒醒，你醒醒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醒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快叫救护车啊。”柳永对着边上的人吼道。
直到程青做完检查，躺在病床上，柳永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分开这么多年，又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她，悔恨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直到把他淹没。
如果当初，不堵那口气，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吧。
“我还没死呢，哭丧着脸干嘛？”程青醒了过来，看到柳永在她身边，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冷冷的。
“我担心你，不行吗？你总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难道就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温柔吗？”柳永丝毫不掩饰心里还有她，即使现在她要轰他走，他也要死皮赖脸留下来，这一次，他不想再失去。
“我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凶什么凶。”程青嘟囔着嘴小声反驳，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得肆意妄为的小女孩了，好不容易能够再遇见他，她不想再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分离。
“好啦，好啦，知道，我都知道，好好躺在床上，别生气。”柳永服软，和以前一样。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进来，看着柳永，问道。
“是，我是。”柳永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医生，不用了，你就直接说吧，我能承受。”程青突然说话，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病，藏着掖着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就算是不治之症，早点知道还可以多些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干耗着等死。
“好吧，是这样的，你的脑部有一颗肿瘤，现在压迫视神经，需要尽快手术。”
“医生，成功率有多高？”柳永听到医生的话，心头一阵焦急。
“这要根据具体检查出来的报告再做判断，现在通知你们也是让你们早做决定，争取尽快治疗。”
“不，现在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程青紧紧攥着柳永的手，突然像个孩子般惊慌失措，“我还没有去看极光。”
极光？柳永惊愕，那是他曾经的愿望，没想到她还一直记着。
柳永和医生沟通，先采取保守治疗，半个月后回来手术，与此同时，他订了去冰岛的机票，这一次，他要完成属于他们的愿望。
半夜里，柳永醒来，发现程青不在身边，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程青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望着天空，此刻的天空，不停变幻着色彩，宛如卷曲的绸缎，有时候你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伟大。
“终于，我们终于看到极光了，还有你陪着我，我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别胡说，你一定会好好的，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许你再离开我。”柳永轻轻揽过程青，鼓励她。
程青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柳永就站在那里，看着门缓缓关上，门头上的灯亮起，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恐惧过，隔着一扇门，看似近在咫尺，却隔着生死，上天就是这般喜欢捉弄人，它让你失而复得，却又让你得而复失，是不是太过残忍？
整整十个小时，程青终于被推出手术室，手术还算顺利，柳永稍稍松了口气。
柳永每天都会来，程青一直没有醒，但他早就下定决心，无论她会不会醒来，只要她还活着，就一直守在她身边。
是执着还是固执？都不重要了。
“柳永。”
“嗯，在，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