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往事
题记: 仅以此文献给那些曾经和正在海外实验室里工作的同胞们!
作者按:
凡来美读理科博士学位或做访问学者的人,几乎毕业后或一来到这个陌生的土地上就在实验室里工作。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实验室。他们是一群有血有肉,集优点和缺点、坚强和软弱、美与丑于一身的普普通通的人,他们默默无闻地为科学事业和家庭奉献了一生,同时也为人类的文明和进步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值得我景仰,这个故事就是为他们写的。
第1集
独酌醉心偏固执,孤灯却忆旧时欢。
秋风又送流年去,极目云天晓月残。
还有几个月老马就满四十二岁了。人们喜欢称他为老马,可能是因为他个子高的原因。单从相貌上看,老马并不显老,相反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一晃出国快二十年了,老马一直没离开过大学。从读博士开始,经过多年打拼,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美国著名大学的终身教授。老马的妻子在一家制药公司工作,是国内毕业的”土博士”,目前也混到了部门负责人的位子。老马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一般不和别人谈及自己的私事。在别人眼里,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似乎应该让他满足了,但人们想不到的是,那种和农民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life,让老马感到异常空虚和寂寞。
一次酒后,老马和一个过从甚密的朋友刘说,他这辈子算得上是个悲剧性人物,其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你也许会认为是矫情,即入错行,娶错人。朋友当他酒后失言,一笑置之。这让老马更加烦恼,更加觉得前路无知己。老马的太太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为人处事固执又自以为是,在家里更是喜欢说一不二。年轻时,老马为此经常和她发生口角,也曾闪过离婚的念头。但夫妻间的龌龊终究抵不过面子的份量和善良的考量,权衡再三,老马还是选择向命运妥协。而息事宁人的处世态度得以让老马在老婆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取闹”面前得过且过。
出国不久夫妻就分床了,一年几次的性事也多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刻意。有时老马心血来潮,也想和老婆浪漫一次,却总因老婆的不配合而感到索然无味,最后不得不敷衍了事,草草收场。老马从失望到绝望,到后来干脆借故夜里写东西怕影响老婆睡眠,一个人搬到客房里去住了。
萍今年二十九岁,国产博士。老公是个公务员,因不喜欢国外生活至今仍留在国内。他们有一个5岁的儿子,由萍在国内的父母照顾。萍是三年前作为访问学者,持J-1签证出国的,不到一年就因老板没钱而被炒了鱿鱼。在萍面临再找不到工作就限期回国的尴尬处境时,老马慷慨地接纳了她。说到老马的慷慨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当时老马申请新课题的钱还没有落实,他实验里的经费也不充足。而当他看到前来面试的萍焦虑万分,一筹莫展时,竟没有一丝犹豫就录用了她。因此萍一直从心里感激老马。后来接触时间久了,萍不但很欣赏老马的才华,也为老马身上那种成熟男人所特有的气质所深深吸引。
其实老马录用萍除了同情心外,还有眼缘的因素。在他的潜意识中似乎很希望能经常看到眼前这位楚楚动人,充满青春活力的女人,当然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不能公开的秘密。但对于有家有口,事业有成,又人到中年的老马来说,这种人性的软弱充其量就是私字一念闪而已。
在以后的接触中,细心的萍发现老马中午经常只用几块饼干充饥。于是在准备自己第二天的午餐时就多做出一份来,而给老马的那份又特别加些鱼和肉之类的荤菜,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每个男人都是肉食动物。对此老马开始时还半推半就的客气,但时间一久就,见怪不怪了。尽管如此,老马的心里还是感到很温暖,而且不知不觉对萍多了一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他开始注意萍,包括她的言行和充满魅力的身体。
初夏的一天,老马因赶着修改要发表的论文,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到深夜。他改完最后一稿后又反复看了三遍才满意地关上电脑。正准备回家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知道是萍打来的,老马的心情顿时有些异样,嘴上却矜持地问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有事吗?”
“我一猜您就在熬夜呢,我给你包了点馄饨,反正是路过,来我这里吃了再回家吧。”
“太晚了,改日吧。”
“我等你。” 说完萍就撂下电话。
老马虽嘴上硬,心里却很矛盾。平时老马习惯了老婆对自己的漠不关心,认为夫妻之间就那么回事,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现在突然有人如此体贴,知冷知热地关心自己,怎能不让老马感动万分呢。虽然现在一把年纪了,但自从离开父母,就再也没人如此善待过自己。而成家后一向被岳母宠坏的老婆,自己还不懂得如何自理,更别说是照顾老马了。就说家务吧,无论大事小情几乎都被老马承包下来。而只说不干的老婆还总是恶语相向,领导似的对老马横加指责,百般挑剔。想到这里,老马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
“去,为什么不去。”这个声音像春雷一样在老马的耳边回荡。
第 2 集
著意荒唐偏遇险,恨由孤枕怨生怜。梦中不识桃花面,一夜春风在眼前。
走出实验室,老马赌气似地一路疯狂地开着车,多年的积怨借着踏在油门上的右脚尽情地发泄着,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让他多少有些飘飘然。就在他将要抵达萍的公寓楼前时,一辆不知从哪里钻出的黑色轿车呼啸着尾随而至,车头那盏探照灯般强光的大灯,让老马的座驾顿时现形于夜幕之下。
糟了!这么晚还有警车。老马下意识地把车停在路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情绪一下子跌倒谷底,忐忑地像只待宰的羔羊束手待毙。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这辆没有任何明显标志的车里走下来,把他先前还心存侥幸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先生,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保险卡。” 其中一位警察用较温和的语气对老马说, 另一位警察则站在一旁,手按着腰部,警惕地观察着老马的一举一动。
老马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找出两个证件,打开车窗递给那个问话的警察。
“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当然,这不是超速的理由。” 由于心虚和不知所措,老马的表白远不像他平时那样具有逻辑性。
“你在STOP SIGN前没停车。” 警察一边说,一边接过老马的证件,然后与同伴一起回到警车里。过了大约20分钟左右,先前问话的警察走到老马的车旁,从开着的车窗把证件还给了他,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以后开车小心点。”
这完全出乎意外的结果,让老马一时没缓过神来,他半信半疑地看着警察,一脸茫然。警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直到这时,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老马才冲着警察的背影连声道谢。他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警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外,这才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在经过萍所居住的公寓楼前加速驶过。
本来一江春水的情绪,经这么一折腾,顿时让老马兴致全无,心灰意冷。
“老天一定在警告我,一定是!” 在回家的路上,老马一直对自己说。
车子驶进自家车库,老马松开安全带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见他掏出手机,开始删除上面的信息,然后又做贼心虚地关上手机电源,定了定神,才打开房门。
偌大的房子里漆黑一片,老马脱下外套,换了双拖鞋,并没有直接回到他的书房兼卧室,而是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他发现卧室的门微微开着,于是怯声怯气地走到床前。借着昏暗的月光,老马端详了一会儿熟睡中的妻子。他突然觉得有些羞愧,作为一个男人,自己一点都不磊落,没有处理好夫妻之间的关系,却把责任完全推到妻子一个人身上,出了问题不是开诚布公,摆到桌面上坦诚相见地去解决,反而消极地选择逃避现实,还先斩后奏地移情别恋。。。。。。
刚才如果迈进萍的家门,其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几因一念之差而铸成大错,让从大学一毕业就跟着自己、十多年风雨同舟的妻子蒙受屈辱。天下根本就没有一种理由,可以让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能够堂而皇之地为其原罪开脱。此刻的老马俨然是个严厉的法官,但裁判的对象却是他自己。
老马心中颇感惶惑,他本想轻轻地吻一下熟睡中的妻子,但伏下的身子却僵在那里。他的忏悔和老婆的无辜相比真是微不足道,此时此刻的他还有什么颜面去继续亵渎一个比自己干净许多的灵魂?老马有些无地自容地从妻子的卧室里出来,正要下楼,一句硬棒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不睡觉,你不要命了?”
这就是妻子,话糙了些,但却透着发自内心的关爱,也许这就是老夫老妻的相处之道。
老马没有洗澡,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没再回到卧室,径直走去楼下的书房,在简易的沙发床上躺了下来,他担心响声会惊醒睡梦中的妻子。赎罪就从点滴开始吧,老马这样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老马真的很累,身心无一例外。
第 3 集
千顷碧波荷泽艳,骄阳水中可乘凉。
人若寂寞无诗意,鸟想风光妒花香。
老马醒时,已经十点多了,他很久都没能如此睡到自然醒过了,而且没做梦不说,就连厕所都没去过一次。他赶紧穿好衣服,草草洗漱一下,从冰箱中取出盒装巧克力奶,倒在杯子里,但只喝了一口就冲向门外。
到了11楼,他刻意绕过萍工作的地方,从另一个入口进了办公室。老马一个人坐在那儿发了会呆,才打开电脑,一个note像一块石头一样砸向老马的目光,是耗子房因为分cage的事发给他实验室的警告性通知。他看了看墙上这周负责耗子房的人员名单,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是小何。最近一段时间小何工作时总有点心不在焉,不光实验毫无进展,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小何是浙大毕业的高才生,去年才来老马实验室的博士后。老马也曾想过解雇她,但念及她先生刚失业不久,恻隐之心作祟,才留下她的,但今天这件事。。。
其实没让老马最后下决心开除小何的深层原因,还有一种来自他心底,对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在国外实验室中搞研究的同胞们感到不值和同病相怜。再就是他那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情怀。他们这些在国外搞生物研究的人,几乎都是从国内出来的所谓精英,却在集中抒写着一部自人类出现以来最卑贱、最廉价的苦难史。他们常年从事单调、重复、无聊的低端体力、脑力劳动,洗瓶子,高温消毒,配制溶液,给成千上万个管子里加样,喂老鼠,杀耗子,伺候细菌,不仅需要对detail有非常集中的注意力与超人的短期记忆力,还需要有平行进行多项任务的统筹安排能力,跟个陀螺一样奔走于实验室的楼层里,像餐馆里端盘子的侍者,更像一百年前在美国修铁路的中国劳工,有做人的身份,却很少做人的尊严。在实验室里工作,好处是在大学里办身份相对容易些,坏处是下班以后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立即像根木头一样,几乎丧失了思想和行动的愿望,说穿了就是老板变相的奴隶。而白天动了一天脑子的公司小开,至少身体还是有些过剩精力需要在游泳池里发泄一下。。。。。。
一个过来人曾经这样说过,在中国人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真正对研究感兴趣的,埋头research and lab work,本身就是对生活中许多需要直面的问题的一种自我摧残式的回避。想到这里,怜悯之心又压倒了老马的理智。他走出办公室,想去看看小何此刻在做些什么,顺便把那一纸文告亲手送到她的手里。老马心想,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此刻不说她也许比说她更有效。
老马一走出办公室门,就与手拿试管的萍不期而遇。萍面无表情,清秀的面庞像挂在墙上的油画,美丽却了无生机。两个半圆形的眼袋乌云般镶嵌在最能令男人无限遐想的地方,为这幅天然的画卷涂抹上浓妆重彩的一处败笔。老马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想一走了之。
“我今晚还等你!”
萍的话音虽然小得只有他俩擦肩而过时才能听见,却斩钉截铁,似乎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老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略微迟疑一下,并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沉默着向伏在实验台上对着电脑写东西的小何走去。
“忙呢?”老马问。
“啊,老板,我在给耗子房写回信呢。今天一上班我就看到贴在cage上的通知了。我老公昨晚得了突发性阑尾炎,当晚就手术了,所以我。。。”
“那你先回去照顾他吧,这事一会儿我让John去处理一下。他英语好,沟通起来也容易些。”
老马肚子里的气一波三折,本来萍就让他感到亏欠和无奈,现在小何又。。。老马的善良又始作俑者般汹涌过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我老公没事的,手术结果很好。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处理吧,再说让别人代我受过,我于心不忍,而且那个耗子房的管理员很难缠。”
“这样也好,不过你去了那边好好说,多陪不是。但凡严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心软,而且毕竟错在我们。”
老马看着离去的小何,心想她也挺不容易的。
回到办公室,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饭盒,旁边还有一只剥好的橙子。一摸饭盒还是热的,打开饭盒盖一看,里面有红烧黄鱼,豆豉排骨和蒜蓉菠菜。不用想这一定是萍的手笔,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晚或今早精心为他烹制的,都是他老马爱吃的东西。老马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赶紧用餐巾纸把眼泪拭去,条件反射地盖上饭盒,又做贼般地快速走出办公室。
老马疾步来到实验室的休息室里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他在萍的跟前停了下来。进门前还沸腾的喧哗声戛然而止,三个正在说笑的人被突然闯入、一脸严肃的不速之客老马搞得不知所措,而骤然变化的气氛也让老马一时语塞。是啊,说些什么呢? 老马高大的身躯就像根木桩似的矗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萍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老马在身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吃了一半的方便面。一旁的小何和John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起身端着饭盒走出休息室。
“你就吃这个?”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老马才有些情绪化地问萍。
“这样可以减肥。”萍所问非所答地敷衍着。
“今晚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好吗?”老马主动示好,语气中却显得有些牵强。
“对不起,我今天约了朋友去练瑜伽。”
萍说完,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老马赶紧向门口走去,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老马意识到萍现在正在气头上,再谈下去也只能自讨没趣。他回到办公室,决定还是吃了萍给他的东西,不然就真的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但不知为什么,老马突然一点食欲也没有,于是他盖上饭盒,坐在靠椅上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打开电脑,有些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一遍当天的新闻。
第 4 集
雨轻尘落隔衣寒,柳伴花眠泪始干。
莺语高低何树立?一扇夕照翠山峦。
------------------------------------------------------------------------------------- 老马走后
,萍觉得很委屈,伏在桌子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人就睡着了。她的确太疲劳了,身心都在超负荷运转,更何况她昨晚一夜未眠。萍醒来时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休息室外面很静,实验大厅里空无一人。这时她才想起下午有个讲座,实验室的人可能都去会议室了
。她突然觉得很无助,有一肚子话想找个人说说,想来想去发现在她认识的人当中,竟没有一个能让她畅所欲言的。于是她想起父母和国内的朋友们来,
她拿出电话卡先给国内的姐姐打个电话,响了两声没人接,她就挂断了。或许姐姐还没有睡醒呢,这时打过去没准姐夫会怨她。萍回到休息室中简单洗了下脸,补了点淡妆,准备去耗子房看看就回家。她走到老马办公室门口时,发现老板的门虚掩着,怎么老板没去参加讲座? 萍蹑手蹑脚地从老马的办公室面前溜过,惟恐避之不及。“你没去听讲座?”老马的声音从门缝儿里传了出来。“光顾整理数据了,所以
忘了讲座的事。”萍赶紧撒了个谎。
“你这是去哪里啊?”
“耗子房。”
“那好,回来到我办公室一下。”
“知道了。”萍机械地回答着,她看不到老板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意思。
萍喂完耗子,在一个即将下崽儿的母耗子笼子前站了一会,突然思维奔翼想到女人的一生,又不禁潸然泪下,呆呆望着那只生命力很强,但死期将近的老耗子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老马的话,这才匆匆离开了耗子房,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萍听到实验室里还有动静,但由于实验台的遮挡,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萍知道有人还在加班,就从侧面向老马的办公室走去,她不想被人看到说闲话。
老马正在电脑前写着什么,见萍进来马上说道:“你坐。”萍坐在老马对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上午秘书通知我,你的合同到期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继续,当然是在老板允许的前提下。”萍听老马如是说先是一愣,继而答道。
“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另外如果你考虑办绿卡,还得快点把你手里的实验数据整理出来,发个高点分的文章才行。”
“数据基本整理完了,文章也写得差不多了,今晚我再仔细检查一下,明天您如果有空请帮我把把关,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我就准备寄出去了。”
“不急这一刻,明天把你在实验室例会上讲的实验再做一遍,看看结果是否如预期的一样,如果没有出入,再把数据补充进去,这样会更稳妥些。”
“行。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萍说完起身想走。
“一起走吧,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去。”
对老马的好意,萍不置可否,跟在他后面一起向电梯的方向走去。到了萍居住的公寓前,老马停下车。
“那我走了。”萍说完并没有马上下车。
“谢谢你的午餐。” 老马真诚地说道。
“不客气。”
老马感激地看了一眼月光下楚楚动人的萍,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再见”两个字瞬间变成了无言的沉默,也许是心有灵犀,萍突然用小得像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抱抱我好吗?”
老马犹豫了一下,将一只手揽过萍,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萍猛地抬起头来,用温热,潮湿的舌头压在了老马的嘴上,老马浑身战栗了一下,旋即投桃报李地回吻着萍。瞬间老马心中渴望已久,压抑已久的欲望向开闸的河水一样澎湃而来。。。。。。
男女之间有些性冲动并不都是源于爱情,有时是对现实的不满和发泄,有时却是为给寂寞的心找个归宿,当然也有心理和生理的需要。火山爆发前都有一个临界点,平时寂静无声,但打破这个临界点也只需要很小的外力作用。说老马和萍彼此有好感不错,但说他们之间有多深的爱情却非事实,起码老马就不是这样。他们激烈地亲吻着,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似的,两人仿佛都花费了蛮荒之力才使得战栗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车里一片沉寂,气氛有些尴尬。毋庸置疑,两人并未熟到肌肤相亲时可以泰然若之的程度。此刻,两人就像刚受到惊吓的孩子,手足无措。毕竟他们都是受过传统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而他们逾越的底线又恰恰是道德的壁垒,以至连孟浪着的胆量都缺乏底气。
“去我们那里坐坐好吗?”沉默了好久,还是萍打破了沉寂。
此刻,萍的脸像熟透的苹果鲜艳无比,语气中却充满着渴望和恳求。老马看了眼车上的表,才下决心似地说:“好吧。”
老马把车停好,两人一前一后地进萍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