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最喜欢春秋两季。一年里,三四月份和八九月份是孩子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往山上跑的好时节。春天采茶,秋天打板栗。
清明前后是春茶采摘的日子,大人们忙着采茶,炒茶,卖茶。我们就跟着大人一起去山上,孩子们是没耐心采茶的,都是三两个一群结伴去寻野果子吃。红彤彤的,指甲盖大小的秧泡,学名山莓,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是孩子们解馋的好水果,山莓枝丫上布满了一根根地小刺,爱吃爱玩的孩子们可不在乎这些刺,被扎了也只是 “哎呀”一声,把扎破的手指往嘴里一允,随后照样在刺丛里穿梭,寻找好吃好玩的野果子。
类似的还有刺泡儿,学名树莓。还有毛楂儿,是不好找的野果子,学名山里红,大概是形状,味道都类似山楂,又比山楂个头小,得名毛楂儿吧。野葡萄不是很受孩子们待见的小野果,个头太小,一不小心能酸掉牙,吃上几串,嫩豆腐都咬不动了。类似葡萄的还有一种学名叫做商陆的小果子,黑紫黑紫的一串串,不能吃。女孩子们摘来捣碎制成红色的染料,当成指甲油往指甲上涂抹,能把自己美上好几天。
我就是出生并成长在这样的南北交界处的小山村。20世纪90年代,山村里杉木林立,小河蜿蜒,水质清冽,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神出鬼没的野鸡,野猪,小松鼠等野生动物。
秋天里,百果香。漫山遍野的栗子树挂满一团团青色的小刺球,像绿色的小灯笼。有的刺球开心的张开了嘴,露出一枚枚鹌鹑蛋大的栗子,或青,或红,或白的颜色渐变着。不怕刺的孩子上来就徒手掰张了口的刺包,抠出栗子来,再剥下一层或白或红的外皮,一层或褐或青白的内皮,现出黄灿灿的板栗仁来,塞进嘴里,脆生生,甜丝丝的汁水充满口腔,满足死了。
我最爱的就是新鲜采摘下来的嫩板栗,青色的表皮,白色的内皮,汁水很足,咬一下,满口生津。放两天,水分就有些干了,不如刚刚采摘下来的嫩滑爽口。嫩板栗是一年里不可多得的美味。只有初秋的那几天才有,而且爸妈都是要打成熟的,表面披了红马甲的成熟板栗去卖钱,这样的板栗才值钱。老板栗太硬,不适合生吃。搞不好会硌掉换牙小孩儿的小乳牙。成熟的老板栗或煮或炒或和炖鸡汤都是我们这里寻常的好吃食。长大了才发现居然还有糖炒栗子一说,小时候吃的板栗一个个都有香甜可口,哪里还需要加糖。
天气好的时候,奶奶会带上我们几个小孙女儿一起到山坡草地、田边、路旁采摘野雏菊,野菊花小巧可爱,中间是黄豆大小的花蕊,外围簇拥着一圈金黄色的小花瓣,闻起来香中带着一丝丝不恼人的淡苦味。奶奶可宝贵这些野雏菊了,她说,这小东西用处可多了,清热解毒,治疗失眠等等都有奇效。我们一边采摘,一边臭美地把野雏菊往发辫子上插,装模作样地学着电视里翘起兰花指,嬉笑打闹着。
玩累了,就坐在田埂边晃悠着腿闲聊,嘴里衔着随手拔下的草,青色的草汁幽幽地在口腔里发散,抬头就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偶尔一群大雁飞过,姐妹俩半猜半数着有多少只燕子。
奶奶总是能像变魔术一样给我们摘来酸甜可口的桑果,或者在一大堆野草丛中拔出几根毛毛冲(毛针),剥去外面包裹的一层草皮,里面现出一根雪白色的絮状物,放进嘴里,甜丝丝的一股青草味,好吃极了。奶奶总是很机智地能在一大从野草当中找出美味的毛针,我跟堂妹就不会找。
记得有一次我们姐妹俩像中了奖一样发现一个半人高土堆上长的全是好吃的毛针,我们就坐在土堆上吃了个够,回来还带回一大把毛针向奶奶嘚瑟我们也会找毛针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土堆是座坟,大人们吓得不轻,生怕我们的罪了冤魂,奶奶扯着耳朵帮我们叫魂,我们姐妹俩只是觉得好笑好玩,倒是有些心疼被大人们扔掉的毛针。依然蹦蹦跳跳,健健康康地成长着。想来就算是有鬼也不忍心责怪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吧。
很幸运儿时能够在大自然的野花野草野果里撒欢成长,现在偶尔做梦都能看到那一片绿莹莹的青草地,略带甘苦的野雏菊,纤尘不染的透蓝天空。这样的野味已经融入我的血液成为我身体里,心灵上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