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航自制玩物铭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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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航格物记
小序
夫人也者，受造乎天，意识其主体也。主不自知，待客而是。客也者，他人也、外物也。物之为物，莫不蠢然自是、冥然卵处乎宇宙之间，而莫之名也。人而遇之，拾其可取，运以巧思，加以刀斧之工，纳诸可用之类，托以移情，多所遣闷。人之造物，犹物之造人也。人之名物，所以自名也。余之所乐，查物之冥然卵处乎无用之地也者，起而玩之，雕之凿之，琢之磨之，复题咏而铭之。俾无用无情之物，作含思含态之容、而具鲜活可赏之意。则庶几吾虚灵不昧之神、不坠乎蠢然不识之境也已。
维州石砚
汶川大地震后，余游理县薛城，故唐之维州城也。得隳岩之片石，磨之成砚。史载：吐蕃悉怛谋降献维州，牛僧孺以黨争沮之。悉怛谋遣归惨死，李德裕终身憾之。千年之后，山川摇落，触景皆非。则牛李之争，何其谬也。铭曰：
牛李争，维州失。汶川摇，此石出。
雅州草纹石砚
秦开青衣道，雅州通化之始也。然岷山、蔡、蒙，载在《禹贡》。则上古之时，青羌已通之明证也。蔡、蒙以西，岷山千里。帝以会昌，神以建福。今有所谓东拉山者，岷山之余脉，《禹贡》所不载也。其石有作五彩而水草纹者，温润可喜。余得之彭醉山之草堂。而其草堂屡付播迁，不能久住。嗟乎！时代逐人，谁可安立？岂可不铭其纹石，而作永久之记念乎哉？铭曰：
蔡蒙之西，《禹贡》不说。得之彭庐，其石五色。
半方砚
朱子诗曰：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余于罗家花市得结构石一枚。半方半圆，似在夷、惠之间；非坚非脆，宜为蓄墨之用。惟愿源头活水，溉我心田；天光云影，不著边见也。铭曰：
内非圆，外半方，夷、惠之间，是谓两行。
孤云砚
故林湾花市，有巨石之林，变态百出，斗瑰争奇，古人所未能梦见也。余曾拾得灵璧石一拳，浑圆不雕，恰成砚状。磨之作砚，谓之“孤云”。然时代鼓向虚之潮，地产生入魔之障。岂期花市别起，此地强废。客商流离，押金难复。人怀冤嗟，木含愁忿。呜呼！于今一片荒草，几处颓垣。不知谁来收拾也。铭曰：
一朵云，布为雨。下寒川，入红土。结苍石，历今古，忆故形，乃卵处。拾之林湾，知人乐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