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出演砸的戏

人这一辈子，只有这么短短几十载的时间，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刚刚好的这么一个爱人呢？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我要因为我到了一个该结婚的年纪就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的人生才算正常吗？

    又一次，春妤和嫂子因为这样一个话题开始了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嫂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妤，我并不是说现在就让你和萧晨结婚，我是觉得这个人真心不错，是个居家过日子的男生，你可以尝试着多和他接触接触……

      可是，我并不想尝试。春妤生硬的说出这句话，把抱枕扔到沙发上，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真是烦躁，过个周末都不让人好好过。把头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忿忿的想。已经记不清，多少个人在自己的旁边或明或暗的说，二十好几的人啦，该结婚了，别再挑啦……每次春妤就假装认真的说，我一定会努力找对象的，不挑了。可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还做不了主可还行。

          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不耐烦的接过来，是师兄李志洋，“怎么了，哥？”

        “出来吃饭。”

          “喊你们家文静陪你吃，我没空。”忍不住翻个白眼，真是酒肉朋友，见面除了吃饭，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娱乐活动了，本来就烦。春妤就想躺在床上不动弹。

        “别废话，赶紧的，老地方，我有事和你说，半个小时啊。”

          “我不想……喂？喂！喂！”春妤忍不住对着电话嘟囔，每次都是这样，我都没说要去好吗？算了，看在平时对我还不错的份上，勉强去见你一面好了。一边磨蹭着换了衣服，拿梳子随便划拉了两下半长不短的头发。

          打开门，嫂子已经去自己房间看小侄子了，春妤也就懒得再打声招呼，免得嫂子又对自己不修粉饰的样子唠叨一翻。

        李志洋说的老地方，其实就是在春妤小区前边一个路口的小板凳火锅店。偶尔加完班，李志洋会开着车送春妤，顺便三个人一块吃顿饭。

        初春，这个北方的小城市依旧很冷，推门进去，眼镜就白茫茫的起了一层哈气，“哎呦。真烦人”春妤嘟囔着从兜里掏出眼镜布，将眼镜片上的水雾仔细擦去，这才看清了店里的整个格局。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李志洋低着头滑手机，并未看到已经进来的春妤，直到春妤走到桌旁，拉开凳子，李志洋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春妤。

          “来了。我已经点好菜了，和以前一样，你想吃啥再点。”志洋收起手机，放到桌子的右上角。

            春妤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志洋今天有点……不正常。

          “文静姐呢？你俩没一块儿过来？”春妤拉开凳子坐下来，有服务员过来，上了一杯温水，春妤笑着说了声“谢谢你”，一边把外套挂在椅子后。

            李志洋把玩着水杯，一脸严肃，“其实，喊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我和文静……可能要分开了。”

          春妤有那么小小的一丝惊讶，文静和志洋都属于脾气不是太好的人，特别是文静，真的和名字完全相反的性格，脾气火爆，只是情绪永远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熟络的朋友还好，不会计较，过去了也就没事了。不太熟悉的人每每提起，总会摇着头说，徐文静，这丫头，性格太差。而李志洋呢，擅长冷暴力，遇到问题从来不会和你吵起来，就算是对方气的都要跳到天上了，他仍然是沉着一张脸，不理会。好在文静情绪过后会反过来求和。俩人也闹，但从来没听过她们谁提分手这件事。

      一时间，春妤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只会讷讷的安慰,没事的，你俩吧，好不容易走到一块，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哪能说分开就分开呢。

        李志洋沮丧的低着头，闷闷的说，这次不一样，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文静的妈妈找过我，希望我们分开。我仔细考虑过了，文静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我，给不了。

          春妤性子弱，听到这个仍旧是有点气急，你知道文静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么？你俩的感情，为什么要第三个人说合不合适？

          可是，小妤，感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能不考虑，也不能不在乎。人的一生很短，我不能耽误文静。

            是啊，人的一生很短，所以你要一个人带着恨生活，一个人带着遗憾生活，是么？

            火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可是，没有人往里下菜。服务员跑了两趟，看到两人的神色，把火关小，默默的退了下去。

          哥，生活不是电视剧，不用过得那么狗血。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开始的，凭什么要你一个人结束呢？如果，今天你告诉我，你和文静姐分开，是因为不爱了，我会理解，可是，你说是因为文静姐的妈妈说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你就要放弃和文静姐这三年的感情，我不能理解，甚至我会……鄙视你。春妤盯着李志洋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出这些话。

        李志洋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小妤，如果你知道我的家庭，我想你不会再说这些话。

        家庭？春妤和李志洋认识三年，其实除了工作的时间，平常吃吃饭，唱唱歌，一起出去玩，很少提及家庭。不知道现在的社会交友是否都是这个样子，对彼此的家庭情况知之甚少。

        我父亲，有两段婚姻，而我现在的母亲，是我的继母。

        春妤惊呆了，一时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

        李志洋看到春妤的表情，苦笑了一下，没错，我父亲和我的继母也离婚了，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跟自己的亲生父亲生活在一块。我父亲嗜赌成性，和我继母结婚不到一年就分开了。我一开始确实是跟着我父亲一块生活，可是，我从八岁基本上就靠自己养活自己了，他成日泡在赌场，都说十赌九输，很快，家里能变买的都变买了，更别提养活我了。我每天在大街上，垃圾桶里翻瓶子，找剩菜，直到有一天，碰到了我的继母。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忍心看小小的我吃这么多苦，把我领回了家。你知道吗，吃不饱不可怕，穿不暖也不可怕，甚至没有小伙伴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冷了许久，突然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而这个怀抱你却不知道能够取暖多久，因为，她从一开始都不属于你。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继母嫁了一个老实木讷的木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没有反对继母把我留下来，甚至，让我上了学。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我一直感激我的继母，让我有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童年，我从不敢奢求和别的小朋友有一样的礼物、玩具，吃饱穿暖让我已经感恩戴德了，我拼命的做家务，想要用我小小的双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让继母不要丢了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照顾我的时候更少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怨恨她，至少，在别人眼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文静不一样，她家境良好，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甚至她爸爸妈妈出资让她开了公司，刚毕业就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城市买了一套三室的大房子，可是我呢，甚至给不了她一套像样的婚房。

        外人看来，我很阳光，很开朗，不知道的是，至今我仍旧保留着生活中处处小心翼翼的习惯，我怕一不小心惹别人生气了，我连一个取暖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可是，我不能瞒着文静，瞒着一个我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文静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妈妈想要了解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是能够给文静足够的幸福，这一点都没错。我贪恋温暖，又怎能给别人一捧冰凉。

        至此，春妤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文静的妈妈觉得志洋的家庭太过复杂，又是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害怕性格上会有一些瑕疵，怕文静嫁过去，这个继婆婆更不会把文静放在心上去疼。无可厚非的母爱理由。

          春妤沉默着，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良久，也只是憋出一句，哥，感情本就脆弱，一定要给它附加其他沉重的东西吗？

          你不懂，感情从来没有纯粹……李志洋越过春妤的脑袋看了一眼突然握住了春妤放在桌子上拿着手机的右手，春妤奇怪却突然听到一个哭哑了的嗓音，你们，你们不要脸！！

        春妤回头，就看到徐文静站在桌子旁边，小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她颤抖着举起手，指着春妤和志洋。

        春妤扶额，抽出自己的手，我去，被摆了一道啊我这是。

      站起来，想要扶着文静坐下来，却被文静不留情面的拍掉了手，春妤想要解释，却看到李志洋恳求的眼神，她知道，李志洋想要春妤帮他演了这出戏，好让徐文静断了念头。可是，这个锅，春妤是说什么都不会背的，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才不做这亏心事呢。春妤心想，一边把愤怒的徐文静按到椅子上。

        文静姐，我发誓，在来之前，我知道的可能和你一样多，不，甚至还没你多。和志洋哥呢，从来也没有除了兄妹之外的其他奸情，天地可鉴。

        去你的天地可鉴，刚才你俩可是还牵着手含情脉脉的呢？当我瞎啊！徐文静这脾气，真的急起来，口不择言，啥都敢说。

        我，我……春妤一时语塞，我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李志洋个闷瓜却只知道低着头抠手指。

        不是说碰到熟人打个招呼么？怎么这么久？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想起，顺带着还有一只陌生的手攀在了春妤的肩头。

        三人皆楞，看着这个留着小寸头，戴着个黑框眼镜，一张平凡无奇的年轻人，嗯，皮肤还是白的，春妤迅速把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男生过了一个遍，却依然对面前这个眉眼含笑的男子无半点印象。刚想张口问阁下是谁的时候，男生扶在春妤肩头的手紧了紧，顺势低头对一脸疑惑的春妤眨了眨眼睛。

          春妤半解，也只是猜测这个男生大概是坐在邻座看了整个事件的始末，想要帮她解围的吧。

          哦，我这马上聊完了，那个，文静姐，志洋哥，你俩还是坦诚布公的谈谈吧，也别把别人扯进来制造一个什么假想敌，着实没必要。还有，志洋哥，人生真的很短，别想着什么大义和成全，也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因为你不知道别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遗憾，才算完整。你俩慢慢谈，我和朋友过去了。春妤说完转身对这个男生说，走吧。

        志洋一个“春”字还未出口，就被文静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果然是离座不远的一个男生，同座的还有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落座之后，春妤有了一种局促感，寸头男青年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冒昧，看你站那半天被为难，想着帮你解个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的不合适。

          不不，是我不好意思，还要谢谢你，我刚才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是陈春妤，很高兴认识你，还有真的谢谢你。春妤真诚的说。

        寸头青年说，我是周航，这是我朋友，李嘉。

            春妤连忙伸手，互相客套着说，幸会。

          嗯，有点尴尬，就想着逃离，这是春妤一贯的作风。

        那个，今天谢谢你，也希望不要打扰了你俩的兴致，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春妤说完拉开凳子就要离开，乡歌抬手想要挽留，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本就萍水相逢，想什么缘起缘深，还是罢了。

        春妤走到门口，发现外套落在了和李志洋吃饭的座位上，这个时候回去取又不太合适，又想着她们走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吧，周一带到公司也行。这样想着，推开门准备走，刚迈到门口，春妤又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折回来走到收银台，对收银的女孩说，麻烦帮我把最里边的那桌和这排倒数第二桌的两个男生的帐结一下吧。

            收银的服务员看了一眼春妤手指的地方，了然，熟练的敲着键盘，您好，一共是468元，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我之前在你们这儿办了一张卡，直接扣就好。

            好的，那您今天带卡了吗？

            哦，嗯，不好意思，出门着急没带，嗯，不过我之前在您这儿结账的时候说报手机号也可以是吗？

            对，是的，那请您报一下手机号吧。

            136xxxxx。

            好的，名字是陈春妤，没错吧？

            对。

            好的，本次消费468元，扣过以后卡里余额还有1638元。

            好的，谢谢你，再见。

            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初春，乍暖还还，夜色温凉如水，路上行人匆匆大多面无表情。春妤紧了紧肩膀，慢慢往家的方向踱去。

              小区门口有一个下象棋的小摊子。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总能看到三五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这儿下棋。甚至有时候能看到两个下棋的老人，认真的想要动拳头。春妤不想回家，就在那看了一会下象棋。下棋的有两个，观棋的倒是有五六个。俗话说，观棋不语，这倒好，七嘴八舌的把两个老头弄懵咯谁都不知道该走哪一着了。

          春妤好笑的看着这群可爱的老头大着嗓门争论，一阵风吹来，春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决定还是回家吧。路上，春妤想文静姐和志洋哥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又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甩了甩头，妹的，随他们去吧。缘来缘灭，从来都是别人的。